新华网北京6月6日电(记者王思海、周婷玉)从“神医”到“神骗”,张悟本及其背后推手共同制造的“中医食疗第一人”的“神话”终于破灭。
“悟本堂”倒了,“著作”下架了,但是人们的疑问并没有完全消除:张悟本究竟何许人也其所谓“疗法”到底有哪些谬误张悟本的所作所为意在何处他何德何能“名扬天下”
为此,记者采访了事件当事人之一以及相关专家,对张悟本及“张悟本现象”进行追根溯源和思考。
子虚乌有的“光环”
关于张悟本,在其“著作”《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中有一段这样的表述:1981年,北京医科大学临床医学系;2000年,北京师范大学中医药专业;2004年,国家卫生部首批高级营养专家。同时书中称,张悟本出生于中医世家,曾任职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药科技合作中心研究员、首席健康推广专家。其父亲张宝杨是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保健医生。
然而记者调查发现,如果按照张悟本所提供的这些身份回溯,“张悟本”这个人在有关档案资料中基本上找不到。
记者曾向卫生部保健局核查:是否有叫张宝杨的保健医生卫生部保健局办公室回复表示:“查无此人。”
关于张悟本的学历身份,记者多方联系其本人求证未果。“悟本堂”常务副总经理吴威向记者提供了张悟本的两份证书影印件,一份为2004年通过职业技术考核而获得的高级营养保健师证书,编号为“WZJBJ040300033”,有张悟本的头像照片,并盖有“卫生部职业技能鉴定指导中心”印章;另一份为北京师范大学继续教育学院开具的证明,显示其于2002年获得过该院中医学大专水平的合格证,证书编号为3013047,但该证明开具时间为2010年5月10日。
北京大学医学部(原北京医科大学)宣传部有关负责人回应媒体指出:可以肯定张悟本没有在北京医科大学接受过任何形式的教育。
此外,今年5月28日卫生部专门召开媒体见面会,否认张悟本“卫生部首批国家高级营养师”身份,并邀请国内知名的中西医专家驳斥其“养生理论”。卫生部新闻宣传中心副主任陶茂萱说:“卫生部门在营养专家认证上做了两方面的考试,一个是技术职称考证,一个是关于公共营养师的国家职业资格考试,经过查询都没有张悟本的个人信息。”
张悟本被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药科技合作中心聘为客座研究员确有其事。相关人士透露,中医药科技合作中心以签署合作协议的形式聘张悟本为客座研究员,并没有经中国中医科学院人事部门批准,这的确暴露了管理漏洞。据了解,中国中医科学院已要求中医药科技合作中心终止合作协议,并认真总结教训。
缺乏根据的“理论”
张悟本在书中提出,糖尿病、高血压不必终生服药,并称以饮食调理方案为核心就可以轻松根治几十种常见慢性病及疑难杂症。然而,他提出的“生吃长条茄子能降脂”等观点被各方权威人士斥为“毫无依据”“信口开河”。中日友好医院教授李光伟说:“如果食疗能治所有病,国家培训厨师就行了,不用培训医生也不用开设医院。”
在张悟本为不同疾病开的“食疗方”中,很多都写有“绿豆煮水”,并称治好过近视、糖尿病甚至肿瘤。对此,北京中医医院副院长王国玮说,中医讲究辨证施治、整体而治、因人施治,食疗同样因人而异,不同的人方法不同,不同的季节调理方法也不一样,因此一种食物或药物不可能包治百病。全国名老中医、卫生部中日友好医院首席专家晁恩祥表示,绿豆汤确实有清热解毒、消暑利水的作用,但古书也记载,它会与药物的相关成分发生反应。正在服用各类药物,特别是中药汤剂的人一定要慎喝绿豆汤。
张悟本告诉人们,生吃长条茄子可以吸油,治血脂黏稠。对此中国疾控中心研究员陈春明驳斥道:“蔬菜膳食纤维含量基本在一个水平上,茄子也就是1.3%左右,它并不是什么特别的蔬菜。”他指出,炒菜时茄子很吸油,但是膳食脂肪到了身体里面,它的变化并不是像拿抹布擦油的过程,而是一个复杂的生理过程,要通过膳食纤维到肠子里以后的一些物理性状和生理性能去影响脂肪代谢或吸收。
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食疗营养部主任王宜表示,生吃茄子确有一定的清热解毒、活血消痛的功效,茄子提取物能降低血清胆固醇。但这种吃法并非人人都适用,而且,不同体质的人摄入量是多少,也都有讲究,不能一概而论。
除绿豆、茄子外,“补钙”也是张悟本常用的方法,而且推荐女性每天不低于3000毫克、男性不低于4000毫克。“这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中国营养学会理事长程义勇说,钙的最大耐受剂量为2000毫克。钙补多了会在肾上沉积,损害肾功能。
针对降压药会导致脑梗肾衰竭、降糖药会吃出并发症的说法,中国高血压联盟主席刘力生认为:“这对病人极端不负责任”。如果病人把降压药都停掉的话,很容易发生心肌梗塞、脑血管意外等问题。而降压药的疗效,早在一二十年前就有研究证实。中华预防医学会会长、中国工程院院士王陇德说:“药的批准和审核要经过严格程序,任何药都有一些副作用,但其治疗效果远大于副作用。”
为了证明“食疗方”的疗效,张悟本曾拿出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药科技合作中心出具的抽样调查报告,有效(痊愈、显效、见效)占比70.9%。然而,在记者追问下,吴威承认,这份疗效调查报告并不严谨,缺乏权威性和公正性。目前这些案例材料已封存保管,等待权威主管部门的调查。
“养生大师”“中医食疗第一人”“京城最贵中医”……所有的“美誉”,都是华丽的泡泡。这一切,仅凭张悟本个人做不到。正如中国政法大学卫生法研究中心执行主任解志勇所说,“张悟本现象”的背后是一帮人,是一个利益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