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本:今年有望赚12万元,这个数字相当于工资的五六倍
今年5月2日,五一小长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黄庆玖带着一支由25个村民组成的“插秧队”,浩浩荡荡地朝他的田地走去。
他下到田里,指导别人怎么把泥巴糊到田埂边上,以填好那些泥鳅钻出来的洞,不让田里的水流走。之后,又教一位村民怎么分辨母本四叶苗和五叶苗。折上岸头,他隔老远跟几个做工的妇女喊话,某块田要重新翻泥,太硬了播不了苗。
他确实有些忙。今年,他承包的田地变成了400亩。
他曾给记者算过一笔账。从种子到入仓,一亩农田成本有谷种、插秧、机耕、收割、农药、化肥、田管、晒谷等费用,正常情况下这些开支约为每亩500元左右,一块亩产300公斤的水田,收成大概是600到700元,平均赚100多元;而用于制种(结出的稻谷不用于口粮,而是卖给种子公司)的水田,相对来说,成本和利润都要高,纯利润大概为每亩200到300元左右——理想状态下,100亩农田,如果全部用于制种,年利润可达到两三万元。
这也正是黄庆玖今年扩大生产的原因。算下来,400亩农田,可以赚得8万到12万元,加上政府补贴(零陵区为了鼓励种田大户,规定100亩以上大户奖励1万元,而据黄庆玖说,今年政策可能更加利好,400亩有望奖励4万元),最少也可以赚到12万元——这个数字,是黄庆玖目前工资年收入的5到6倍。
这个有着400亩农田种植经营权的人,身份却不是农民。即使下到农田,黄庆玖的左上衣口袋依然别着一个圆形工作牌,上面写着职务:零陵区畜牧水产局副主任科员。
质疑:种田的事被媒体报道后,仿佛坐了趟人生的过山车
此时,关于黄庆玖以公务员身份种田的质疑声开始传来。当记者再次见到黄庆玖时,他说,自己更多的时间是在办公室,没花在种田上。
5月10日,记者来到黄庆玖的办公室,办公桌上零星堆着几份过期报纸和诸如《读者》之类的杂志。黄庆玖从抽屉里摸出一本绿壳日记本说,他最近都在研究十八大精神,每天都会抄上几页十八大报告,日记本现在已经被他抄了近100页。
电脑旁边比较显眼的地方,摆放了一个日历本,黄庆玖用黑色水笔在上面写了每天的工作日程,1月和2月都甚少标注,只在元旦和春节期间,写着寥寥几个字:制种、稻谷结账。
到了3月份,除去双休日,日历本上开始每天都有标注。不过,内容依然简单,有的只写了四个字:今天开会。
黄庆玖说,自己的事被媒体报道后,他仿佛坐了一趟人生的过山车。“最初,是作为正面典型报道的嘛,我自己也吹了些牛,哪里晓得后来又说不能种田。”
“根本没赚10多万呢。”黄庆玖说,只赚了点汗水钱,两三万的样子,“当时觉得,大户包田,科学种植,是肯定可以赚钱的,哪里想到会这么不挣钱。”
的确,关于他的第一篇报道《副乡长辞职种田》,被国内多家媒体转载,在网上引发热议,黄庆玖被看做是一个不恋官场、回归农田的非典型基层官员。
而后,关于身份的质疑随之而来。据称,黄庆玖还因此接到上级领导部门的电话,批评他“爱出风头,惹了麻烦。”
对于黄庆玖种田一事,零陵区组织部称,他们不了解情况,也不作评价。“这是他的个人行为。”
黄庆玖说,妻子跟他吵架,骂他蠢,让他跟记者解释,他不是一个人种田,去年也没赚那么多钱。记者提出采访黄庆玖的妻子,被他婉言拒绝。
黄庆玖对记者说,他已经决定不再种田了。“今年投入的几万块钱,算是借给别人了。我只收回成本,给我一点利息就可以了。”
他说,自己来自农村,考上大学不容易,是村里和父母的骄傲,如果因为种田丢了公务员的工作,会被村里人看成是“舍本逐末”的笑话。
黄庆玖说完这些,脸上显出更深的疲倦。他捶了捶脑袋,眼皮耷拉下来,缓慢地关掉电脑,打了卡,走出办公室。
“儿子回家了,要给他做晚饭。”他望着记者,似乎欲言又止。
不过很快,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钱,道别之后,坐上了正好赶来的公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