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档案:彭火昌,1910年10月出生于兴宁罗浮镇上下畲石门村。1927年10月追随罗屏汉、陈锦华、罗月明、陈寒等先烈参加革命;1935年因遭国民党地方武装悬赏通缉而逃往江西谋生;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后参加国民党军方先觉部,于1941年至1944年参加长沙会战、常德保卫战、长衡保卫战,特别是于1944年6月—8月参加了最为惨烈的衡阳保卫战;1946年初返家定居至今。
彭火昌今年已经100岁了。了解到他在近两三年来听力下降得很快,报社领导交代记者:你们必须带上一个助听器,既是为彭老解决一个生活难题,也方便采访。然而,记者见到了彭老后,发现助听器也起不了大作用,还是在老人耳边高声喊话管用。好在近20年来,兴宁市党史办干部先后两次对彭老作了访问、依据其口述做了笔录,帮助我们在颇为纠结的采访中,得到更为清晰、准确的内容——
浴血疆场:衡阳鼙鼓动地来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形成国共合作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在家乡因跟随共产党闹革命而被悬赏缉拿、被迫逃亡至江西全南谋生的彭火昌,在“誓死不当亡国奴”精神的推动下,很快加入到抗日大军中来。
时至今日,彭火昌准确而清楚地告诉记者:他所在的部队番号是方先觉部第10军190师568团1营1连,师长容有略,营长姓曾。因作战勇猛、战功赫赫的第10军被誉为是“泰山军”,隶属第9战区(司令长官薛岳),军长方先觉是在长沙会战结束、原军长李玉堂升任第27集团军副总司令后到任;1943年冬以侧翼之师参加常德解围战,休整不足4个月,在未补充兵力的情况下,率部驻防衡阳——那是彭火昌与日军血战47天、并在那里弹尽粮绝被俘的地方!
彭火昌自参加抗战以来,参与大小战斗无数,而最惨烈的,正是这场从1944年6月23日打响、至8月8日随失陷而结束的衡阳保卫战。
湖南衡阳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1944年,随着世界反法西斯同盟国军队在各战场的连续反攻,日军参谋总部意识到从东南亚到日本本土的海上交通线迟早会被切断。为此,1944年2月,日军参谋总部向中国派遣军下达了代号为“一号作战”的命令。这一战役,中国抗战史称为豫湘桂大会战。
衡阳是豫湘桂大会战的第二阶段,长衡会战的主战场。据彭火昌回忆,由于部队较早开进防区,因此战备充分。首先是发动群众破坏了铁路和公路,将利于敌军的运输设备搬得干干净净。这些任务全是群众自愿参加,义务完成的。其次是抗敌后援会、工会组织了大批工人,征用了市区120家木材厂商的木料120余万根,配合第10军利用河川、丘陵、城墙和房屋,构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三是在城内各街道挖掘了战壕,修筑了暗堡、机枪掩体和铁丝网等。这些坚固的防卫体系,对打击日军起了很大的作用。
关于战况,根据日军发动的攻势分为四个阶段:
外围战为第一阶段(6月23日~27日)。随着排山倒海的敌机轰炸后,23日拂晓,衡阳保卫战的序幕拉开,日军强渡耒水,与彭火昌所在的、据守耒水西岸的第190师第568团1营发生激战,中方伤亡约50人,而日军伤亡300以上。
此后是43天攻城战(6月28日~7月2日为第二阶段;7月11日~20日为第三阶段;8月4日~8日为第四阶段),日军分3次集中强势进攻。每次强攻,双方都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据彭火昌描述,攻城战开始后,日空军2个战队的轰炸机将阵地上的工事、战壕、据点摧毁殆尽。而中国将士始终没有慌乱,利用敌机炸弹炸出的弹坑作为掩体,用手榴弹近距离与日军肉搏,一连数天都没让日军前进一步,打破了日军要“3天拿下衡阳小城”的黄粱美梦。但接下来的战斗,只能用“惨烈”两个字来形容。往往一个阵地,需往返几十次厮杀,各部中下级军官几乎全部伤亡,每一次战斗均要连升数个营长、连长,甚至有半日之内临阵“连升5个营长,都壮烈牺牲”之记录。一个个绿色的山头,“连血水都渗不进泥土里了”,山头均被染成黑色。江对岸敌人炮火愈来愈密集,“我方阵地上几十棵橘子树都被敌炮打得只剩下树干了。”至第三阶段的第二次攻击,中方通信线路被全部炸毁,只能靠原始的方式传令联络。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彭火昌改当了传令兵。
当时,衡阳缺医少药,野战医院早早被日机炸毁。既然无法医治,伤员索性不下战场,重伤员直接战死,而轻伤员用盐水洗一下伤口就继续投入战斗。66年后彭火昌仍记得,一位祖籍龙川的黄姓战友,在湘江码头牺牲,自己在废墟中找了一口棺材将他收殓,次晚被敌人重炮击中,“棺材和尸体都飞散烧毁,尸骨一点也找不到了”。
8月6日后,军部与各师的联系彻底中断,传令兵已无法出去联络,各部已无法组织有效抵抗,处于各自为战状态。彭火昌和会合在一处的零星散兵,与日军展开了残酷的巷战,“打死了好几个鬼子”。
8月7日,敌机和炮兵继续对守军核心阵地进行轰炸、扫射和施放毒气,步兵则趁机入。守军经46个昼夜盛夏酷暑的激战,已没有堵截缺口的兵力。彭火昌所在的第190师仅剩400余人,此后师级建制被取消。
8月8日拂晓,衡阳在外无援兵、内无弹药粮草的情况下落入敌手,守军全部被俘。
被日军俘虏后,彭火昌在敌营的116师团当长夫,在敌人的枪口下没日没夜地修工事。3个多月后,被日军裹挟调防广西,走到湖南与广西交界的大山处时,彭火昌等人乘坐的汽车出了毛病,停下来修理。彭火昌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乘夜色逃脱。随后在大山里走了几天,重投第27集团军李玉堂旧部继续参加抗战。1年后,日军投降,抗战取得全面胜利,于是彭火昌开始动了回家的念头。1946年初,在“马排长的帮助下”,彭火昌以探亲名义顺利回到家乡、娶妻生子,为自己近20年的军旅生涯划上了句号。
晚景堪慰:解甲归田受党恩
1949年解放后,刚开始彭火昌在村里积极参加清匪反霸土改运动,但革命群众一句“当红当白”的话语,和自己曾被日军俘虏的事实,再加上作为家中独子要上侍双亲、下抚妻儿,让他对自己的前途感到迷茫,于是打定主意一辈子做一个老老实实的“耕田侪”,日子过得相当清贫。
改革开放后,彭火昌终于被确认为红军失散人员,得到了当地村民的尊重,受到党和政府的关心,让这位老红军备感温暖。如今,已经100岁的彭火昌仍然能够生活自理,在政府关心、儿女照顾下,晚年生活过得惬意自在。随行的镇民政办刘浩雄主任把“八一”慰问金交到彭老手里后告诉记者,从上世纪80年代后期开始,彭火昌便每月领取政府给予的专项补贴,目前已增加至1000元左右;今年10月满100周岁,还会加补200元的高龄津贴;2007年,眼看老人居住的砖瓦房已经破旧不堪,经镇民政办的努力争取,兴宁民政部门专门拨出1万元补贴,支持彭老一家盖起了宽敞明亮的新楼房。
要说彭火昌老人还有什么心愿,那就是一直盼望着能将通往村中的3公里泥土路铺筑成水泥路。石门村是一个自然村,住着200多村民,可通往该村的3公里泥土路不足1米宽,一旦到了下雨天,村民要想骑摩托车出入都非常困难,驾车通行更是奢望。老人拉着记者的手颤颤巍巍地说道:“希望政府能够给予重视,早日改善石门村的出行难问题。”据罗浮的镇领导介绍,在上级有关部门的重视和乡贤的热心支持下,目前已筹集了10多万资金,力争尽快解决这一问题,让革命老人在有生之年了此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