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吴鑫矾 讲台上，年近六旬的蒋小贵手握剪刀，在一张图片纸上演示如何制作旋转卡片。一个孩子手上的线头始终无法穿过针孔。两鬓斑白的蒋小贵俯下身去，用长满老茧的手指捏住线头，缓缓穿过针孔。卡片随风旋转，小孩兴奋地拍着手，蒋小贵笑眯眯地摸着他的头，眼角绽开的皱纹像阳光般灿烂。对于妻子刘淑珍而言，这样的镜头，只能留在记忆中了。
12月17日清晨，刘淑珍恍恍惚惚在梦中醒来，她在梦里又见到了丈夫蒋小贵给学生上课的情景。蒋小贵走了五天了，她依然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突如其来的悲恸，让这个56岁的中年妇女几天几夜没合眼，浑浊的眼球布满了血丝。
这一天，蒋小贵的骨灰将安葬在工作了一生的大山里。刘淑珍爬起床，接了盆冷水洗漱，把凌乱的头发重新扎起，她要陪丈夫走完最后一程。
这一天，炮竹响彻山谷，自发而来的长长的送葬队伍，让刘淑珍忍不住再一次泪流满面。
倒在梦想路上的校长
“退休前想建一栋教师宿舍和一个学生活动场”
从宁乡县城往西南行80公里才到青山桥集镇，从青山桥集镇向西穿过十公里山路，才来到地处湘乡、宁乡、涟源三地交界的楼霞村。
村里最高的建筑是一栋三层楼的白砖教学楼，学校大门旁挂着“楼霞希望小学”褪色牌匾，除了本村50名孩子在学校就读，还有30名外地学生。蒋小贵就是这所学校的校长。
学校东北角新砌了一堵两米高的围墙，“那便是蒋小贵出事的地方。”学校事务教师刘建军说，老围墙被树拱裂了，蒋校长担心围墙倒下来砸坏学生，便决定拆掉围墙建学生活动场地。
为了节省工钱，11日下午放学后，蒋小贵拿着锄头，喊上其他男老师一起拆围墙。围墙拆除了一半，谁也不曾想，一面松动的墙体连带树木突然倒塌，重重压在了蒋小贵的胸口上。“送到医院后，他还让我们别担心，说他过几日后就会返校把活动场地建好，没想到竟是最后一别。”刘建军说。
“建活动场是他退休前的愿望。”今年58岁的蒋小贵还有两年就退休，他曾跟刘淑珍说，他有一个梦，退休前他想为学校建一栋教师宿舍和一个学生活动场。
在刘淑珍眼中，丈夫是个执拗的人，只要认定的事便会一直坚持下去。蒋小贵年少时有过辍学经历，这让他对农村教育抱有独特的感情。“他常感叹，要是山沟里的孩子都读得起书该多好啊。”
1995年，蒋小贵来楼霞希望小学任校长。除假期偶尔外出探望一对儿女外，其余时间都呆在学校，办公室便成了蒋小贵和妻子的家。
蒋小贵的办公室在教学楼二楼的走廊边，一间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屋子。推开木门，屋内左上角单人木床的床梁被风吹得吱嘎作响，上面挂着沾满灰尘的蚊帐还未来得及拆除。
刘淑珍指了指床边木桌上的电磁炉，这是丈夫从儿女的淘汰家电中捡来的，他拿回来修理了一番，觉得能用便留下来了。出事那天，蒋小贵上完上午第二节课后，又开车到十公里外的大山里为食堂买柴火。“他身体很弱，中饭只吃了几口便放回锅里了。”
视事业如生命的校长
“我是五十年代的人，不知道别的，只知道做事”
1973年大学专科毕业至今，蒋小贵在穷山沟里呆了近40年。上世纪90年代，蒋小贵在全县率先实施素质教育，他设计的“读数、写数、拔数”小学第二册教学教案，被选入湖南省九年义务教育《数学教师参考资料》。蒋小贵受到了媒体报道，不少省城学校都向他投来了橄榄枝，可都被蒋小贵婉言谢绝。
蒋小贵有一台老式笔记本电脑，他买了几本电脑书自学后，带到课堂教学生使用。今年7月，在外工作的儿女教会了蒋小贵发微博，12月10日，蒋小贵最后一条微博中写道：“我是五十年代的人，不知道别的，只知道做事。”
虽然只是农村小学校长，但蒋小贵似乎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他在办公室墙上挂了一幅自己仿写的警句：立志要存千载想，闲谈不过五分钟。
每天早晨五点，蒋小贵便摸黑起床。他来到食堂，嘱咐师傅多做点肉包子，因为“山里孩子平日吃饭油水不足”，然后跑到教学楼三楼打铃，带领住校老师和学生在教学楼前坪做广播体操。
蒋小贵原来有一辆二手电动摩托车，每天早上他都用来接送离校较远的学生。四年级学生李建军家住10公里外的山沟里，天还未亮，摩托车的大灯就照亮了李家大门。
学校有11名教师，每人都需要担任至少两门课程的教学。山里学校难招专业美术老师，多才多艺的蒋小贵便承担起美术教学。在蒋小贵的课表上，他用红笔圈上了数学、美术、音乐和科技四门课程，每周共11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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