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者
3月21日,腾龙旅店又有婚宴即将举行。一大早,大喇叭响起了强劲的音乐。吃过早餐的中国男人们,则坐在腾龙旅店的饭厅里,抱着手,或者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发呆,看起来就像群雕。
比起刚来的头三天,到腾龙旅店相亲的女孩子已经逐渐减少了,但大部分中国男人还没有能谈上恋爱,乃至结婚。偶尔有一两个看起来年纪较大的女性出入,阿珍会向这些沉默的男士解释:美国人Andy的要求比较特别,他不需要十八二十的小女生。将近中午的时候,一个专门给Andy相亲的、穿着性感的女郎被养妈带了进来,男士们又开始活跃了——尽管他们普遍曾表示时髦的女性不够纯洁,但还是纷纷跟随进入相亲的房间,拿出相机,拍个不停。
Andy与这些中国男士相比,眼神和言谈要放开得多。相亲里,当养妈告诉他被某位女孩拒绝的时候,他会做出用刀割喉咙的姿势,惹来哄堂大笑。另外,由于在海防有工作,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每天呆在腾龙旅馆等运气。
没有等运气的还有那些曾经到过腾龙旅店相亲的女孩们。在旅店对面的和平饭店,来了几个中国人,前些天出现过的女孩们,又在阿珍的带领下到那里相亲了。
腾龙旅店关于相亲女孩的讨论已经不多了。这天,众人谈得最多的是:赵海决定送伴娘阿好回家。在前一天晚上,赵海转到了老戴的房间,然后这天上午,赵海为伴娘收拾好行李,把愁眉苦脸的伴娘送到车站去。
男士们说,赵海是想重新加入到相亲的队伍中去——“我就说嘛,他开始的时候太冲动了,估计是看着来相亲的女孩越来越漂亮,他心里也开始有想法了。”
犹豫的不单单是赵海。刚到腾龙旅店住上没两天的老隆,这个上午也要离开海防了,去中国了。“养妈对我说,阿红家的老人家对我什么要求都没有,只说阿红以后就是我的人了,她会一直跟着我。那一刻我真是激动。”老隆临走前对记者感慨地说:“不过这样太快了。我需要离开。我需要冷静一下。”
老隆给阿红留下了一台手机,给阿红的父母和妹妹送了表示诚意的红包。没有人知道他会不会再回来。
这天离开的中国男士,还有一个无时无刻不强调自己囊中阔绰,喜欢到海防赌场大呼小叫的团友。几天以来,他一直游说养妈,花钱寻找越南的年轻处女过夜,在遭到多次拒绝以后,他找老戴退还了相亲费,骂骂咧咧地走出了腾龙旅店。
到了傍晚,老律、老犹和老秦也开始学会走出腾龙旅店了。他们像越南人那样左顾右盼,小跑着避开马路上的摩托车,到附近的市场买西瓜,在附近的米粉档讨价还价。西装革履的老秦在一家商店看到一个漂亮的姑娘,还勇敢地拿出相机拍照,还打算拿回来给阿珍看——“我想和她相亲,行不行?”
周而复始
才离开了一天,赵海的伴娘拉扯着大小行李,又重新回到了腾龙旅店。两天后,赵海终于鼓起勇气,到伴娘的家里看望伴娘的父母。这个已经第二次到越南寻找老婆的北京男人,开始下决心了。
上次相亲,赵海是在春节期间过来的。他曾经相中一个长得比较漂亮的越南姑娘,但回到北京以后,越想越不对路,还对着DV仔细研究这个女孩的品行。“说实在话,伴娘长得没有我上次相中的漂亮,但我觉得她很踏实。”他说。
相亲每天周而复始,老戴的相亲团也临近结束了。腾龙旅店里只剩下了老秦、老犹与老律在坚持。腾龙旅店的服务员们表现得越来越随意,她们经常靠在客房的椅子上,懒洋洋地互相聊天,哪怕这些中国客人就躺在床铺上。
连续的阴霾以后,海防的天气开始转晴。阳光透过窗口,晒在房间花白色的地砖上。走廊里原本堆着整齐的一叠椅子,经过男男女女数天的腾挪,变得杂乱无章。
阿翠和伴娘就像男士们认识了很久的亲人一样,每天打闹、追逐着,嘿嘿哈哈地调戏她们的另一半。
几乎在临走之前的一刻,老秦和老犹分别相中了一个身材和样貌都令他们满意的女孩。养妈说,这两个女孩愿意和他们继续发展下去。受到鼓舞的老秦和阿犹,决定过些天重返越南,重返海防,重返腾龙旅店,把他们的异国恋爱继续下去,乃至结婚。唯一没有收获的阿律,向老戴说,自己要回到家里好好练习一下微笑,力争下次来获得女孩子的青睐。
为了吸取“逼婚”的“教训”,老犹甚至绕过养妈,私下雇请翻译到了女方家里,探听对方家长的真实意见——当他拿出一叠美元作为红包送到家长的手里时,女孩家长原本狐疑的脸色终于转变了。
十几天后,老戴带领下一批中国相亲男就会到来。各种故事还会在腾龙旅店里上演。
3月26日,随着老戴的回国,所有中国男士都离开了。服务员一边在房间里搞卫生,一边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哼着《月亮代表我的心》。一个越南女孩呆在其中一个房间哭泣。因为她未满20岁,不能在中国登记结婚,于是曾经与她相亲、恋爱的一个中国准新郎,半夜悄悄地离开了腾龙旅店,连衣物行李都没有带走。
女孩子的养妈坐在二楼的走廊上,一句话也没有说,一路发呆。腾龙旅店里安静得出奇。
(南都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