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制网记者 阮占江 通讯员 禹爱民 廖朝晖

　　刚出生两天就被遗弃，举办婚礼前发现得了尿毒症。因无法承受巨额的治疗费用，女孩先后用自己和他人的名字从销售假医药费用发票的人员手中买回24份虚假住院医药费收据及相关虚假住院资料，并将这些名目繁多的假医药费收据及资料交给哥哥，由他用自己及亲友、邻居等17人的身份证从县农合办骗取补偿款共计42万余元。近日，湖南省衡山县人民法院以诈骗罪判处聂水华有期徒刑六年，并处罚金10万元；对其养父聂炳光等16名亲友、邻居也分别判处二年有期徒刑至5000元罚金不等的刑罚。

　　不堪重负尿毒症女孩买假发票骗保

　　1989年农历正月二十五上午11点左右，当时的村支部书记聂炳光刚办完父亲的丧事返回电厂上班，突然听到办公室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他定睛一看，只见自己办公桌上居然放着一个新生女婴。女婴的襁褓中还塞着一张红纸片，仅写着孩子的出生日期：一九八九年正月二十二。

　　面对出生才3天的小生命，聂炳光夫妇只好一边打听女婴父母消息，一边悉心照料好孩子。经过一个多月，始终没有女婴亲生父母消息，尽管夫妇俩已生育了一儿两女，但他们还是决定收留下这个被不幸抛弃的孩子，并给她取名“水华”。

　　在养父母的悉心呵护下，聂水华成长得乖巧懂事，也出落得水灵动人。初中毕业后，聂水华跟随姐姐去广东佛山某制衣厂务工，后经人介绍有了男友。

　　2012年农历正月十六，聂水华和男友领了结婚证，并计划当年国庆节举行隆重的婚礼。

　　不料，2012年7月14日，聂水华因多次头疼无力到医院检查，被确诊为尿毒症。医生告诉她，这种病被称为“第二癌症”，只能通过换肾或者“透析”来维持生命。

　　2012年7月中旬，聂炳光通过当地媒体发出了“寻亲救女”的通告。半个多月后，聂水华的亲生父亲终于出现，但肾源配型还是失败了。

　　巨额的治疗费用，让这个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负债累累。聂炳光每个月1000元的退休金是全家主要的经济来源，可水华刚查出病的那一个月，聂家就共花去5万余元医疗费。

　　2012年7月下旬的某天，聂水华在湖南湘雅附三医院住院治疗时，有几个陌生男人多次到其病房，询问她是否需要假发票，并告知其“假发票”可以换来“真钞票”。

　　在巨大的压力面前，聂水华在2012年7月至12月间，先后用自己和他人的名字，从销售假医药费用发票的人员手中以每份五百元左右的价格买回24份虚假住院医药费收据(票面金额共计1 158 230.59元)及相关虚假住院资料，并将这些高血压、肝硬化、心脏病、肺炎、骨折、卵巢癌等名目繁多的假医药费收据及资料交给哥哥聂志军，由他用自己及亲友、邻居等17人的身份证从县农合办骗取补偿款共计42万余元。

　　法庭调查表明，聂水华每次购买的假发票和资料，都需要支付票面5%~10%的手续费。她每次找的制假人都不一样，彼此互不认识，也没留下任何联络方式，最后一次交易时间是2012年11月底。据聂志军交代，报销的这些钱她全部交现金给了父亲聂炳光，用来买药、做透析和支付开发票人的手续费。

　　法院审理认为，聂水华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取购买伪造的住院资料及发票的方法，骗取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补偿款，数额巨大，其行为构成诈骗罪；被告人聂志军、聂炳光等明知聂水华以非法占有为目的，虚构事实骗取医疗补偿款，仍然为聂水华提供相关证件及到农合办办理相关补偿款领取手续，协助聂水华骗取补偿款，其行为均构成诈骗罪，其中被告人聂志军、聂炳光、王宏、阳慕华属犯罪数额巨大，其余各被告人属犯罪数额较大。最后，法院以诈骗罪判处聂水华有期徒刑六年，并处罚金10万元；对其养父聂炳光等16名亲友、邻居也分别判处二年有期徒刑至5000元罚金不等的刑罚。

　　对于这个判决，所有被告人均当庭表示服从，不再上诉。因需要定时进行血液透析，聂水华目前已被批准保外就医。

　　制度漏洞使农民“救命钱”大量流失

　　“用几百元购买假病历、假发票，就可报销巨额医疗费。制售假病历、假发票已形成了规模庞大、分工细致的地下产业链条，聂氏家族骗保案并非个案，个别医疗机构甚至将农村医保当做了非法敛财的摇钱树。”对此，承办法官表示，如今在中国，尿毒症患者已逾百万，并以每年12万人左右的速度递增。昂贵的医院账单和不完善的医疗保障体系让众多贫困患者无法得到有效治疗。有研究报告指出，中国的透析患者总数已超过10万人，每年用于透析治疗的费用接近100亿元，大部分病人因为经济原因被挡在医院血透室之外。像聂水华这样的尿毒症患者，一旦离开了透析，他们最多活不过一个月。但千难万难，也不能触碰法律的底线。

　　为何假手续能通过层层审核骗走大笔“救命钱”？对此，衡山县新型农村合作医疗管理办公室工会主席何凌波分析指出，这些伪造的病历和发票齐全，都盖有单位公章，具有很强的欺骗性。当前农村医保信息没有实现全国共享，基层医保工作人员缺乏甄别假手续的能力，农村医保才会成为诈骗犯罪侵害的重灾区，“我们也曾打电话到各家大医院进行核实，但他们大都强调要对病人情况保密，不愿告知。”

　　“农民‘救命钱’大量流失，亟须引起重视。”何凌波建议，国家应尽早建立全国医保管理查询信息共享系统，实现住院票证网络查询和住院时间、地点等基本信息查询共享，将医保卡使用情况记入个人诚信档案，直接与医保报销额度挂钩，并印制统一的防伪发票。此外，还应加强宣传，进一步强化农民的诚信意识和守法意识。

　　对于聂水华的特殊境况，何凌波表示，农合办有望为聂水华报销她的真实票据，但还需要走一个严格的程序。“她本人需要打一个申请报告，详细说明情况，再将报告递交至衡山县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协调管理委员会审查，考察审核后才能决定是否为其恢复医保。我们既要做到犯罪必究，也会考虑有难必帮。但是，若不能从制度层面加以反思，类似的事件或将继续上演。”

　　“骗、套医保现象大量发生，一方面暴露出社会保障领域诚信体系建设的缺失，一方面则表明一些地方医保监管松紧失度。”记者注意到，对于如今各地不断发生的骗取、套取医疗保险基金的行为和现象，有业内人士分析指出，如果医疗保险诚信监控体系比较完善，一旦骗保就会成为诚信污点，直至失去定点资质、医保资格。为此今后的医保改革一方面要建立参保人的诚信监控体系，另一方面则要尝试定点医疗机构污点档案建设，进一步增加其违法成本。

(原标题：湖南衡山一尿毒症女孩买假发票骗取医保42万获刑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