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位找到亲属的湘籍烈士名单:
8排11号墓:喻德文,男,浏阳县二十六区练冲乡邓思村人。
10排2号墓:陈文的(德),男,浏阳县二区浆乡新召村人。
1排12号墓:陈经江,男,浏阳县人。
2排7号墓:刘保初,男,汩罗县人。
4排9号墓:张学年,男,汉寿县五区龙西乡人。
6排5号墓:周子(紫)堂,男,安化县人。
6排8号墓:段继衡,男,安仁县第五区坪塘村人。
6排4号墓:左右明,男,长沙市北乡载公桥村人。
8排3号墓:余淦忠,男,长沙人,1952年2月入伍。
8排7号墓:袁炎,男,邵阳十七区人。
11排9号墓:龚喜财,男,祁阳县大忠桥乡中间村人。
4排1号墓:罗德元,男,郁县人。
10排12号墓:周木生,男,祁东县洪桥镇下河龙街137号人。
4排4号墓:沈义杰,男,零陵县十区新宅乡老沈家村人。
5排4号墓:周琴保,男,永明县三区上甘常村人。
9排1号墓: 傅华新,男,兹阳县人,1949年入伍。
9排5号墓:孙兴孝,男,乾诚县二区乾正乡人。
1排5号墓:扬理法,男,新化县人。
本报记者丁婷婷 湖北赤壁报道 4月,清明。守望61年知道丈夫陈经江的墓地所在后,郴州的张五秀(陈遗孀)与她的子孙们做着去湖北拜祭的准备——到时,湖北赤壁羊楼洞的村民们,或许又会看到熟悉的场面:在一片曾沉寂半个世纪、荒草丛生的坟墓前,人们跪拜在地,抱着墓碑哭诉着半个世纪来的相思。
羊楼洞的142个烈士坟墓,在退休警察余发海的奔走下,已有106位烈士找到亲人,但至今仍有36位未找到,其中包括10名湖湘子弟,他们的英魂,经过近60年的长眠,还没归家。
清明临近,本报记者前往羊楼洞,拍下这10位子弟的墓碑。本报和红网同时开通网络拜祭通道(http://zt.rednet.cn/c/zt/24479/),让我们一起共祭英雄,帮他们寻找“回家的路”。
2005年,当湖北赤壁市公安局民警余发海第一次看见羊楼洞村里这片荒墓时,内心感到强烈的震撼:放眼望去,百余块墓碑被掩盖在杂草中,一片荒凉。石碑上的繁体字表明,地底下躺着的,多是死于抗美援朝的英烈之躯。
随后,他开始为烈士寻亲。
2012年清明节前最后一个工作日。湖北省赤壁市西南城郊的羊楼洞村,镇里的小学生正在学校组织下祭扫烈士墓。学生们将亲手制作的白绢花插在各个墓碑前,又欢笑着蹦跳离去。
烈士墓曾在深山荒草中孤寂了六十余年,常年与麻雀、地虫作伴,已太久没有如此生动热闹过。陵园一旁,62岁的余发海指着纪念栏里的照片给前来祭悼的人们讲着烈士们的故事。
2005年开始调查传闻中的墓地
2005年,正是余发海人生最沉重的一段光阴。两年前,他刚刚因尿毒症换肾,因为昂贵的医药费,家庭经济捉襟见肘。
余发海出生在长江北岸洪湖边一贫困农民家庭,四岁时因家乡水灾随叔叔逃荒到蒲圻(后改为赤壁)县城。作为“老三届”初中生,他下乡当过知青,跑过运输,直到参加工作成为一名警察,但在三十九岁时,他被查出患有尿毒症。
余发海的妻子是一名扫街的清洁工,当时两人养育有三个孩子,面对数十万元的手术费用,不得已,余发海的三个孩子相继从初中、中专和大专退学打工赚钱。
2003年,在社会的捐助下,余发海寻得合适肾源,手术成功。而余家也因此一贫如洗,房子被卖掉,一家人挤进公安局调剂来的两间旧楼房里,53岁的余发海办理了内退。
“当时以为自己肯定死定了,根本没有做过活下来的打算。”面对记者,余发海回忆起那段日子,“手术后,我睁开眼,我没有死,我又活了!”他一再地强调,没有社会的捐助他就不可能活在世上。
内退后,当了几十年警察的余发海以写悬疑推理小说消耗时间,在市作协换届时,他甚至被选为作协副主席。
直到2005年的来临。他也没有预料到,此后八年,他的人生轨迹将与一片荒坟牢牢系在一起。
多年前,赤壁市政协、人大多次提案,说城西南三十公里处有一片荒坟,相传是烈士遗墓,然而谁也不清楚到底在哪里,埋着些什么人,希望派人考察。
2005年,市政协文史委员会找到余发海:内退的他既有时间又有文笔,说不定可以将这些坟墓中的故事写出来纳入史料。余发海接受了这个任务。
他们从哪里来?他们还有亲人吗?
当年,余发海带瓶水、药和干粮,便往一座座山头中寻找传说中的荒墓。由于地处湘鄂赣交界处,他一会找到湖南地界,一会找到江西地界。当地老人纷纷摇头,“不知道有这么个墓”。五次出门寻找时,余发海在羊楼洞村里翻越一座山头后,终于找到了它。
“当时,我整个人被震惊了!”叙述时,余发海激动得站起来,“你根本没法想象那是怎样一种凄凉,荒坟就被遮盖在一片野草里,墓碑上的字都是繁体文,地底下躺着的全都是抗美援朝的外地战士,一共有142座坟!”
1950年抗美援朝时正值解放初期,三大战役刚刚结束,辽东、山西、河南、河北的医院全都伤满为患,从朝鲜战场上负伤下来的士兵医疗条件比较缺乏。
“羊楼洞是湘鄂赣边界的军事重镇,蒋介石时期国民党有一个团驻扎在这里,解放战争时被打跑后,营房就被改成野战医院,收治朝鲜战场上的伤员。”村里临近京广铁路,“当时运着伤员的火车被称作‘火车医院’,沿着铁路一边救伤一边跟线上的敌军打仗,才把伤员转移到这里来。”
羊楼洞当时有外国医生在帮助救治伤员,然而条件恶劣,很多士兵仍然伤重不治,牺牲后就地掩埋,形成了这142座烈士墓。
时隔半个多世纪,墓碑上刻着这些战士的名字、部队,然而谁也不知道这142座墓碑后有着怎样的故事,怎样的人生。 “这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就是一个个谜团,我被紧紧地抓住了。他们从哪里来?他们还有亲人吗?他们的亲人知道他们的死讯吗?五十年来亲人该是怎样牵挂着他们?”
余发海觉得,他有责任为烈士们找到回家的路:“我的生命是社会给的,也该回报些什么。”而身为警察寻找线索、解答谜团的职业习惯、写悬疑推理小说时的热情也支撑他的信念:找到他们的亲人。
辗转湖南三县市,通过族谱找到烈士亲人
余发海就此开始了他艰辛的“寻亲”历程。他将墓碑上的姓名、籍贯、所属军号抄录下来,向籍贯地址发去一封封信件,希望获得回应。然而五十多年来行政区划几经更改,居民搬迁,找人如大海捞针。
142名烈士分别来自湖南、江西等十三省,为此他八年间跑遍了这十三省,总里程已超过五万五千里。
湖南人刘保初,墓碑在2排7号。上面写着他是公安军湘阴县大队八区中队班长,1952年3月28日牺牲时28岁。寻找他的家人,余发海感叹:“简直是一波三折!”
余发海先跑到湘阴县文史馆,县志上的牺牲者名单上却没有刘保初的名字。余发海一页一页地找,希望能有些蛛丝马迹。当地的工作人员看见他如此执着,索性将一堆县志送给了他:“这些东西好多年没人翻,不如全给你还能寻回些价值。”余发海欣喜地抱着一堆县志回了住宿地。
苦苦翻阅,湘阴县志里没有一丝半点刘保初的影子,最后却在汨罗有了眉目。“湘阴以前有一块地方划给了汨罗,莫非刘保初的籍贯现在是在汨罗?”当余发海兴致冲冲跑到汨罗时,却沮丧地发现当地没人认识刘保初。临走时一位老婆婆找到了他。这位婆婆也姓刘,她说曾在家里一本族谱上看见过刘保初的名字,而族谱也记载了曾经有一部分刘家人因为修水库移民到平江。这本族谱上写着“刘保初,抗美援朝……”。
后来,余发海在平江找到了刘家后代,这让他振奋不已。“儿子没了,儿媳妇孩子,有个孙子已经四十多岁,重孙都是大学生了。”那年,刘家四代齐齐来到赤壁祭拜刘保初。“四代人在坟前站一大排,爷爷辈站这边,孙子辈站那边,跪拜成一片。”
其后几年间,借助媒体和大学生帮助,他在湖南陆续找到段继衡、陈经江等18名烈士亲属,到现在为止,142名烈士中已有106位寻得家人。每有家属在坟前泪如雨下,泪水就滴到了余发海心底。
9排1号墓,碑上写着傅华新,兹阳县人,21兵团司令部修械员,死于28岁。
傅家四个兄弟,老大上阵负伤在家,老二老三上了战场音讯全无,只留老四还在家。当余发海找到这位四弟时,七十多岁的老人听说有三哥的消息,颤巍巍出来,知道哥哥死讯,“当时老人哭,说不管是死是活,一滚一爬都要去见哥哥。”
余发海把老人带到坟前,老人一跪下就不停地边哭边磕头,磕头的草下藏着一块石块,老人没留意额前磕出血来,“但还是不停地磕,拉都拉不住”。
段继衡是葬在这里的一名湖南烈士,余发海说,他儿子得知讯息后找到赤壁来,他带着来到墓地。“他像是魂被勾了一样,我还没说他爸爸的坟在哪,他就笔直冲着一座坟奔过去,抱着就哭,那坟果然就是他爸爸的坟。”儿子抱着爸爸的墓碑,又哭又亲,一个劲地喊“爸爸”。
余发海完全被这场面吓住了,动都不敢动。哭完亲完,段的儿子找余发海要锄头,说要修下坟,一把一把将土铲起,把坟堆整齐,再摆祭品。“旁边来看的村民都擦眼泪。” 余发海说,段继衡的儿子回乡后,逢人就说他找到爸爸了,还把他跟父亲墓碑的合影放大挂在堂屋里。
余发海说,寻来的人多了后,村民也不再出来,“都说人心都是肉长的,看见一次伤心一次,不如不见”。但每到逢年过节,村民都来祭拜,“把烈士当神一样供着求保佑平安。”
觉得是种责任,“怎么也停不下来”
经媒体报道后,余发海受到了省里嘉奖。面对作秀和炒作的质疑,余发海说自己仍然是一名退休警察,靠那点退休金,甚至于这八年来找寻亲属的路费也是自掏腰包。自从换肾手术以来,余发海每个月用于购买维持生命的药品就达到5000元。虽然能报销70%,但剩下自费的1500元足以让他的所有收入归零。妻子因生活窘困与他离婚后,他独居在公安局的旧房中。
现在的余发海,仍然在寻找剩下的36名烈士亲属,其中有10人是湖南人。
自从2005年为烈士寻找亲人以来,他家似乎成了“烈士亲属接待所”,经常有付不起住宿费的亲属住在他家,睡在地板上,甚至于每次余发海晚上上厕所时都要蹑手蹑脚避免踩到在地板上睡着的人。每当家里有一点钱,他就用来外出找人。2007年,余发海在仙桃寻找一名家属,突逢暴风雨,穿着布鞋又未带钱,在雨里浸泡了好久。回来后,他高烧不退,盖三层棉被仍觉得浑身发冷,大病一场。当时妻子很不理解。
余发海说:“我一点也不怪她,她是为我好。”但这次大病后,他也感到后悔,为了身体,他便怎么也不出去了。
然而不久前,有重庆媒体打电话来,说原来要找的四川烈士胡金海居然活着。“这可不是一个笑话么?”媒体请他再到墓碑上看看确认姓名。
羊楼洞墓群离赤壁市区有三十公里,不通公车,要过去只能打的,来回大概120余块。当时,余发海只有三十元,他翻箱倒柜开始在家里找钱,最终在妻子挂在衣柜的外套里找到200元,立马打的到墓地确认信息。
第二天是元旦,按照习俗,爷爷奶奶应该给孙子压岁钱。妻子找遍了口袋也找不到那家里仅有的200块,知道是余发海拿了,一场家庭矛盾在所难免,不久,妻子与他离婚,搬去与女儿同住。
“可是只要一接到电话,我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卷进寻人的过程,怎么也停不下来,总觉得这是我的责任。”他说。
“你们是原装的,我是拼装的(意为自己换过肾)。”余发海笑着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少天,可能明天就不在了。”他顿一顿,继续说,“我不是你们所说的好人,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我的身体以及我愧对我家人。看见烈士们陆续找到家属,陵墓也重修一新,我已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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