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潭在线11月21日讯(记者 赵明 通讯员 彭孟强)“杀人了，快来人救命！”11月17日11点，湘潭县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到一个语无伦次的报警电话，报警人情绪几近失控。接警员问案发地点，他说不清楚，再问杀人嫌犯身份，他又说不认识……一问三不知的报警电话，到底是无聊的恶作剧，还是十万火急的紧急求援？

　　11月20日，永州父子王宗耀和小儿子王远仰着头一言不发，透过铁窗奢望着外面的阳光。湘潭这座城市，父子俩生平第一次来，没来得及好好欣赏，就被戴上了手铐脚镣。和他们同行的，还有王宗耀的大儿子王畅，他也没来得及享受难得的暖阳，就已经曝尸荒野。

　　一个报警电话，牵出父子3人的纠葛……

　　外地人来潭杀人抛尸？

　　11月17日上午11点，湘潭县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报警电话响起。

　　“杀人了……他们在抛尸……来救人！”电话那头的男人，说话语无伦次，没等接警员问话，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先别急，能告诉我们具体位置吗？”接警员试图安抚报警人的情绪，希望能尽快获悉地点，以便及时处警。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在湘潭下的高速公路，又沿国道走了蛮远。”报警的男人说话已经带着哭腔，声音颤抖得厉害。

　　“杀人的是什么人，知道姓名吗？”

　　“不知道，是两个男人，一个50多岁，一个20多岁，都是我们永州人。”报警人说凌晨从永州开车过来的，但行凶的两个人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鉴于事态严重，湘潭县公安局梅林桥派出所民警接到转警后，立即和报警人联系，“你先确保自身安全，然后找个当地村民，让他们接电话。”民警为他支了一招，分寸大乱的报警人总算按照指示找到了村民帮忙。

　　“这里是梅林桥镇石羊村，离石羊水库不远。”村民听说发生了案子，特别配合，将精细的地理定位告诉了民警。

　　3分钟后，民警到达现场，见到了惊魂未定的报警人，他旁边停着一台红色面包车。

　　“他一头的汗，浑身还发抖。”民警上前稳定报警人的情绪，他们的到来给报警人吃了一剂定心丸。报警人李师傅，是永州市跑出租的司机，“水库那边有人杀人了，快去救人。”李师傅还是说着和报警时一样的话。

　　看上去，这并非恶作剧。

　　来不及多想，民警拉着李师傅上了警车，在车上了解情况。

　　李师傅说，凌晨5点多，接到一个租车的电话，3名永州人租他的车去长沙。半路上，年老的男人临时改变路线，他从京港澳高速公路湘潭东收费站下高速，经由湘潭市区到了湘潭县，“他们说找个偏僻的地方，把那个年轻人遗弃。”到达石羊水库后，年老的男人和最年轻的小伙子，把同行的男子拖下车，还嘱托李师傅“走远一点，别碍事。”李师傅禁不住好奇，偷偷跟在后面，发现了凶案现场。“我不知所措，喊了一句‘杀人要偿命的’，就跑了。”

　　李师傅跑回车里，发动汽车疯狂逃离，路途上拨打了报警电话。

　　按照李师傅的说法，他离开凶案现场时，被害人还有生命迹象，事发不过10多分钟，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半小时锁定真凶

　　一场生死追逐由此展开，据李师傅回忆，案发地点就在石羊水库边，民警立即将具体位置告诉120急救中心，请求医生驰援。

　　李师傅指引路线，民警飞驰前往水库，“我们开得很快，争取一分钟时间，受害者就多一分生存的希望。”就在一车人忧心受害者生死时，在水库入口的水泥小路上，两个身影出现了。

　　“就是他们！”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的李师傅，忽然从座位上跳起来，激动地指着两名路人。为避免指认错误，民警让李师傅再次确认，“他们带着另一个人坐我的车，我认得，不会错。”

　　3人乘车，回程却只有两人！“当时我的心一紧，估计受害人凶多吉少了。”一丝不祥的预感笼罩在梅林桥派出所副所长李俊心头，他和同事下车控制住两名路人。两人面对警方突审毫不隐讳，“我们把他杀了，尸体在后面树林里！”

　　年老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说着，年轻男子见身旁围满了民警，有些沉不住气了：“我走的时候，看见他肚子还在动，还有气。”恰巧，120急救医生已经到达现场。两名嫌犯带着众人到离水库两公里的荒山中，一名浑身是血的男子躺在树丛中。

　　尽管从接到报警后不到半小时，受害人就被找到，但医生的急救还是回天乏术，受害人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一旁的两名嫌犯，淡漠地看着医生忙碌，他们除了是残害受害人的嫌犯外，还是受害人的父亲和亲弟弟。

　　医生宣告受害人王畅死亡，李师傅在一旁唏嘘不已，“还是晚了一步。”在他内心，多少怀有愧疚，他自责若更早发现危险信号，或许还能挽救一条生命。

　　17日凌晨的电话，就像一场噩梦的开始。

　　“我们包车去长沙。”还在睡梦里的李师傅接到业务电话，对方要从永州连夜租车去长沙，双方谈好了1200元的价格。

　　租车的是父子3人，让李师傅诧异的是，大儿子的手脚被绑着，父亲王宗耀给了这样的解释：“他是我儿子王畅，耳朵听不见也说不了话，最近老在家闹事，我们带他去长沙治疗，绑着他是防止他不听话逃脱。”考虑到这是人家的家事，李师傅也不便多问，一路向北行驶，路上王畅不断挣扎，李师傅提心吊胆地开车，生怕路途上出意外。

　　“帮我们找个有水的地方，我们把他淹死算了。”接近湘潭时，王宗耀的一番话，吓得李师傅后背发凉。因为王畅一路不断挣扎，王宗耀失去了耐性，准备杀人灭口。

　　“杀人要偿命，这事我不干，折寿呢！”李师傅坚持不停车，王宗耀想了想，换了口气，“算了，我也只是一说，还是把他丢了算了，不给家里留祸害。”他让李师傅从就近的高速公路出口下高速，“不去长沙了，那里人多车多，容易被人发现丢不掉。”

　　恰好途经京港澳高速公路湘潭东收费站，李师傅由此来到湘潭市区，随后由107国道经湘潭县易俗河镇到梅林桥镇。在石羊水库附近，王宗耀和王远拖着王畅下车，这一幕看得李师傅不忍心，“他不想下去，舍不得你们。”蒙在鼓里的李师傅哪里知道，王宗耀早就起了杀心。

　　“接到报案起，我们不仅和生命在赛跑，还在和案情赛跑。”李俊说，接警后警方就启动了命案侦破机制，所有侦查员的神经都紧绷起来。根据以往侦查经验，抛尸案最为棘手，一旦让嫌犯逃脱，别说抓捕嫌犯，光寻找遗体、确定死者身份就是一项庞杂且艰难的工程。警方半小时就破获了这起杀人抛尸案，当地村民紧张的情绪得以缓解，“消息疯传开了，说有人在水库里杀人，不过好消息也来得快，看着民警把嫌犯带走，安心了。”村民为此长舒一口气。

　　家庭不幸

　　被带回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的王宗耀和王远，安静地接受审讯，没有辩解，没有抵赖，更没有悲伤，王畅的死被他们形容为“解脱”。

　　“他脖子上的伤就是早上打架时留下的。”在法医初步解剖时，王畅脖子上的刀痕曾留下疑问，王宗耀给出了答案。

　　王宗耀膝下有3个儿女，大儿子王畅和小女儿都是聋哑人，只有26岁的小儿子王远是健全人。王宗耀和妻子含辛茹苦地哺育三个儿女，可王畅却不领父母的恩情。王宗耀形容这个儿子的性格是“孤僻乖张”，“残疾人性格敏感，我能理解，但他特别古怪，几次离家出走，性格越发暴力。”王畅多次在家打闹，甚至打伤父母弟妹，这些琐事积压在王宗耀的心底。17日凌晨，已离家出走两个多月的王畅忽然回家，提着菜刀要杀人，王宗耀和小儿子合力夺下刀子，把王畅捆了起来。

　　这一场血腥，成为压垮王宗耀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心一横，从网上找来租车信息，带着小儿子踏上了弑子之路。到了石羊水库支开李师傅后，父子俩把王畅拖到了树林，猛掐他的脖子，直到王畅的双腿不再乱蹬，“我们一家人总算安宁了。”57岁的王宗耀如释重负，身为一家之主总算对一家老小有了交代。

　　“无论多大的仇怨，也不能剥夺他的生命。”民警的一席话，让王宗耀迷惘的眼里透出一丝光亮，他这才顿悟，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法，最终酿成了家破人亡的悲剧，自己和小儿子王远因涉嫌故意杀人被刑事拘留，留下妻子和残疾的小女儿支撑支离破碎的家。

　　(文中嫌犯和受害者姓名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