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凉的晚年
常德细菌战受害者协会副会长、细菌战受害人遗属徐万智曾多次造访过李玉仙的家。在他看来,李玉仙是幸存者中晚景最为凄凉的一个。
在桃源县马鬃岭镇边缘的一座白色瓷砖平房,推开大门,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臭味在整个房间里弥漫。穿过大厅就是李玉仙的卧室。3月10日上午11时,屋外有些阳光,房间里却显得昏暗、潮湿。除了睡觉的床,已无其他家什。由于窗户紧闭,卧室里的气味更显得刺鼻,令人作呕。
97岁的李玉仙就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在这个房间里。两年前她摔断了腿,大儿子陈贵初在家照顾她,但75岁的他脑子已不太灵光。于是83岁的侄 儿李宏华承担了联络员的工作,每当记者来采访或有诉讼相关事宜,老人都会从李家湾村步行3公里来到李玉仙家,甚至常常代替李玉仙到常德市开会。
“有记者来了,你跟他们讲讲?”冲着李玉仙的耳朵,李宏华大声重复了几遍,她才缓慢地挪动身子靠坐起来,滔滔不绝地讲述起1941年的那些痛苦遭遇。
日军空投细菌后不久,李玉仙的父亲李佑生到常德城卖猪仔。天黑时,传闻城里有瘟疫,全城戒严。急着赶回家的李佑生想方设法逃出了城,直奔马鬃 岭。当晚,他开始头疼,第二天就流鼻血死了,死时全身乌黑,眼睛凸起。之后,李玉仙的大伯、妈妈紧跟着发病死去,两个哥哥也发病身亡,家里一连死了8口 人。李玉仙也感到全身难受、发烧,好在丈夫从常德的一家医院买到了药,几碗药下肚,李玉仙逃过一劫。
如今,李玉仙近乎聋盲,可表达依然清晰,记者发现,她一直在不断重复家人受害的整个过程。李宏华介绍,“其他的事她已经记不得了,就这个事她记得清清楚楚,希望你们媒体帮忙记录下来,她还能说多久呢?”
较之李玉仙,其他5名幸存者的晚年生活倒还算闲适。他们都从企事业单位退休,有退休工资、住房保障,闲时打牌、读书、散步,只是幸免于难的幸运感同家人遭难的痛苦相交织,成为心底难以拂去的阴影。
黑色1941
他们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堪回望的过去,1941年,正是黑色记忆的开始。
除李玉仙的病原体源自常德城,其余5名幸存者的病原体发端于石公桥镇,一座距离常德市东北方向约50里的古镇。古镇中间被一条小河拦腰斩断,分作了桥北和桥南两处,鼠疫最初从桥北街上蔓延。
王华璋记得,那天清晨,古镇弥漫着迷雾,数驾日本飞机低空飞行,并未像往常一样投掷炸弹、打机关枪,“很奇怪,那次是丢下不少的稻谷、玉米、小 麦,夹杂着烂布条儿,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屋顶上、街上到处都是这玩意儿。”早起的人们开始吆喝,陆续有人起床上街看热闹,一时成为街头巷尾议论的焦 点。
王华璋那年19岁,是家绸布店的小伙计。他依稀记得,过了不多久,经营食品布料的地方多了很多死老鼠,特别是卖肉、鱼、粮食的商铺里死老鼠特别多,“白天都有老鼠当街缓慢爬行,看到人想跑却跑不动。”
当时的石公桥是湘西各县的物资集散地。各地的客商都到这里来做生意,把米谷、棉花、布纱、鲜鱼运到湘西,又把湘西的药材、土产运到这里。正因为小镇的繁华反而加快了鼠疫的爆发。
“鱼行的老板张春国一家6口人,不到半个月全部死掉了。还有丁常发,也是开鱼行的,一家人共计12人,不到两天死了11个,他的儿子到外面读书去了才得以幸免。”王华璋说。
一时全镇草木皆兵,以为爆发瘟疫。王华璋下班后到丁家去了解情况,“哎呀,脸上看不得,全身乌黑,眼睛发鼓,看得心里发麻、害怕。”没想到,王华璋回家后一直觉得不太舒服,第二天精神恍惚,连店里招呼的早饭都没吃。
王华璋于是请假回家,到了晚上9时开始发高烧,口渴不止,第二天清早,母亲请了两个人将王华璋抬到了镇上的防治医院。“主科医生旁边站着一个外国医生,他给我抽血化验,说我中了鼠疫病毒,幸好来得比较及时,迟一天就没救了。”
另一名幸存者向道仁表示,他唯一的哥哥和外祖父,婶娘和婶娘肚中即将出世的孩子也死于鼠疫,自己感染鼠疫后,幸经一位叫“伯力士”的外国医生救治才侥幸活下来。
熊善初的哥哥和两个侄儿染鼠疫去世,吴光才的姐姐、姐夫、表姐死于细菌战。陈国建的叔父、4个姐姐也未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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