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天,我拍出衡阳城“最后一电”
方军长和第10军守到第47天,衡阳城内已经剩下不到两千人,另外还有六千伤员和一些百姓,可以讲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城外的友军倒是有一万七,但是日军有十几万,他们一直打不进来。
8月7日下午3点,司令部的参谋拿着电文到金库交代我说:“你把这个电报发出去以后,就把电台破坏”。电文都是密码,我并不知道这就是衡阳城的“最后一电”。这封电报发出去后,我们几个人自己决定:不遵守命令,留下电台,我们还想听一听会不会有友军的消息。但之后,从前每天都联络的友军74军、62军再也没有消息。我是在脱险之后,看到同事留给我的9号重庆《中央日报》,才知道方先觉“最后一电”的具体内容。
那时,所有的武装兵都已经派出去了,方军长身边一个兵都没有。他与日本人达成了不杀俘虏、救治伤兵的停战协议,我这条命就是方先觉的那个协议里出来的。
叁 战后:“日本人和中国人一模一样,也很狼狈”
日本兵管我们,日本宪兵管他们
日本兵举着太阳旗子从衡阳城北门进城的时候,我正在中央银行门口。城里已经没有百姓,也看不到帮我们挖战壕、搬担架的民兵,满街都是穿军装的人。日本兵一来就要求我们所有人集合,当时军部只剩方军长的几个副官、一些文职人员、通讯兵、参谋和杂兵,高级将领都不在,被关到其他地方去了。
日本兵都背着枪和刺刀,不过也并没有举起来指向任何人,因为我们没参加巷战的士兵都没有武器。日本的士兵好像也要归日本宪兵管,他们穿的衣服不同。
看起来日本人和中国人一模一样,几十天日晒夜露的血战以后,他们身上的衣服也很脏,看上去和我们一样狼狈。我们马上被带到一座衡阳的天主教教堂关起来,全城还有好几个俘虏营。
其实日本人倒是不凶,但你的一举一动都要被他们管着,说不能乱走就不能乱走,大小便都要打报告,教堂门口还有机关枪把守。日本人讲话,我们听不懂,但有中国汉奸代为翻译。
打死了两个日本兵,终于逃出衡阳城
我在教堂只待了五六天。当时正好是“扮禾”(收谷)的时候,日本兵看我年纪小、脾气好,就选了我去搜粮食,和我一起被挑出来的还有20来个人。
我们跟着日本兵出了城门,沿着军路(大路)往零陵方向一路向西。他们要吃饭,我们就割稻子,自己也吃一点;他们想吃点鱼啊肉,就指使我们抢老百姓的东西。我们这二十几个人,互相不能打讲(说话),但是我们都有一个默契:一等日本人松懈,我们就要逃出去。
大路两边都是山区,非常高。白天有中国飞机轰炸,走不了,只能晚上走。有天吃过早饭,大队日本人都在休息,又要我们去山上抢老百姓的谷子,并派了两个日本兵跟着我们二十几个人,到山下日本兵分出一个与另外两个他们比较信任的中国俘虏兵留守,再让另一个跟着我们上山,一到山上我们就把他打死了。山下的两个中国兵也以二敌一,用步枪击毙了日本兵。我们一起往山里逃走了。
当时山区有中国的游击队,日本人怕被伏击,不敢离开军路,也就没有追上来。当时我已经身无分文,方军长之前发的奖金全被日本人没收了,衣服只有身上的一套,之前收集的很多小说全留在了军营里。但是这一路上,只要有人家,只要说我们是守衡阳城的,老百姓就会很热情地拿出食物给我们,连肉都有。
几天后,我们终于逃出衡阳城到达武冈,当时王耀武的第74军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