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梦怡与通道侗族老人。组图/受访者提供

《隐居中国》海报

　　6月14日晚，原创音乐纪录片《隐居中国》在湖南大学综合楼9号楼放映。没有出乎导演夏梦怡的意料，片子赢来了掌声和喝彩。

　　电影放映结束后，22岁的夏梦怡跟观众们交流。她的黑色露肩长裙裹在一团不断变化的镁光灯里，跟脸上的粉和唇彩一样，闪闪动人。

　　这部片子讲的什么？是一个外国人追随自己内心，从城市搬去农村的故事。“故事”之后，夏梦怡还用镜头提出了“留守儿童”、“城市污染”等命题。

　　这种转变，在夏梦怡自己看来反倒挺自然，“人总会成长，身在象牙塔也不例外。”

　　她无意于让自己成为一个励志标杆，但事实上，她现在说的和做的，给人传递的就是这样一种气息。“人不轻狂枉少年。”她说，“如果所有的尝试被看做是一种疯狂的话，我也认了。”

　　“只有一把钥匙的人”

　　6月20日，我们的采访约在湖南大学校园内一家咖啡馆。这里的咖啡比星巴克便宜，又有空调，几乎每天都坐满了边喝咖啡边做题的学生。

　　这也是夏梦怡喜欢的地方之一。但是她来这里一般不是为了学习，而是和朋友聊天——常常是，她夹在一堆埋头苦读的学生中间侃侃而谈，中途会吸引几个熟悉的同学也加入其中。

　　她这天穿着跟《隐居中国》放映那天一模一样的黑色长裙，短发刘海利落地倒向右边。上午有电视台的采访，为此她特意把长裤换成裙子。这条裙子，几乎在所有对她来说重要的场合出现。

　　相比舞台上的夏梦怡，眼前的她多了些稚嫩。讲话有鼻音，但非常流利。

　　夏梦怡说，拍完第一部短片《外国人在长沙》后，她发现这部片子相对自己的预期来说实在太火了，媒体都找上来了，她在校园里开始变得小有名气，甚至连央视中文国际频道的编导都给她投来了“实习”的橄榄枝。

　　“第一部偏娱乐搞笑，讲述也没什么心思，第二部则有了自己的创作，这是一个过程。影片还是要有导演自己的想法。”夏梦怡说。

　　用指导老师蒋友燏的话说，第二部《隐居中国》相比第一部要沉重，要表达的也更多。

　　片中的男主角马蹄同样是个外国人，来自瑞士，是位音乐人。片子开场，黑黑的背景色里，他用英文讲了一句话，“我是一个只有一把钥匙的人。”

　　夏梦怡说，这其实可以理解为一个人只能选择一种生活，有车钥匙必然没有房子钥匙。事实上，马蹄是个连房子都没有的人。

　　他最终离开了岳麓山脚下那间朋友暂时“借”给他居住的房子，去往通道农村。在那里，有他最喜爱的民间音乐，有清新的空气，以及淳朴的老人小孩。夏梦怡一直记得，当马蹄把当地乡民的歌声采集起来编成曲放出来时，马蹄被感动落泪的场景。

　　“我想通过短片真实还原马蹄的故事，他的原创音乐，他对中国民间传统文化的热爱，他与众不同的人生追求。为什么他要抛弃在城市看上去还不错的生活而去往农村？马蹄的答案是，跟随心灵的召唤。”夏梦怡说。

　　马蹄所看到和感受到的，也带出了片子后半部分夏梦怡自己的创作：留守儿童、城市人口急剧增加、环境污染等命题。

　　曾是留守儿童，并非富二代

　　正是这部分夏梦怡颇为得意的创作，让她在受到肯定的同时，也迎来了质疑。

　　“有人看了两部片子，不知道为什么，会认为我是来自广州的富二代，可能是我打扮的关系，或者他们觉得只有有钱人才会跟外国人关系那么好。”夏梦怡说，“如果我是个从小在城市长大的人，在那边短短几天的停留，怎么会观察、关注到这些呢？是不是有些矫情？”

　　事实上，夏梦怡非但不是富二代，她自己还曾是留守儿童。她老家在广州农村，爸爸在增城做建筑行业，十多年前来到长沙，开了个小型汽修厂。夏梦怡还有两个弟弟，后来爸爸妈妈的生意慢慢变好，便把弟弟们接来长沙，留她一个人在农村——讲到这里，夏梦怡的眼泪簌簌往下掉。她说，她曾经为了生活费去饭店端盘子，个头比案板没高多少。

　　一次过年，爸妈把夏梦怡接来长沙，她就不肯走了，央求爸妈将她带在身边。爸妈同意了。

　　她在长沙上了中学，初三那年回去参加中考，再次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她在学校受到排斥，因为大家认为她是外地人。男同学们打架、吸烟、上课跟老师摔桌子——夏梦怡觉得，留守儿童们在缺乏安全感和爱的环境中长大，太容易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我后来没有来长沙，会不会也变成一个吸烟的女孩？”夏梦怡说，还真说不定。她从小性格叛逆，高中时便尝试染发，但后来接受的教育，让她把染发看做是一种“尝试改变自己状态”的方式。她说，所以我没有变坏。

　　“所以我走在那个村子里，看着成堆成堆的小孩子，他们的生活跟童年的我多么相似啊，我能理解他们，所以也特别难受。”夏梦怡说。片中镜头里，也能看出导演的焦灼感——孩子们眼神纯净，却充满胆怯，他们跟随爷爷奶奶走过乡村的田间小路，早已忘了父母上次回来是在哪年的春节。

　　“我希望片子能引起关注，所以把片子发给了巴黎青年短片电影节组委会。”夏梦怡说。

　　在老家上完高中后，夏梦怡通过填报志愿又回到了长沙。专业选的是她喜欢的设计专业，每年的学费都很贵，为了减轻父母的压力，大二时，她决定到外面兼职做英语教师——早在高中时，她的任课老师就认为她是英语方面的天才，以后可以做翻译；大学时，她的英语口语能力已经好到可以跟外国人畅通无阻地交流。

　　“所以很多人觉得我可能是比较open的那种女孩，觉得我一定成绩不好，其实我还真是那种乖乖完成老师作业的好学生。语言或者艺术方面的天赋可能有，但不完全是。”夏梦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