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地毒杀候鸟现象频发。
洞庭湖作为湿地水鸟迁徙的主要通道,本应尽地主之谊为鸟儿们提供“食宿”。然而,最近通过本报 96258的多起爆料显示,越近年关,潜入湿地捕杀候鸟的人越发多了起来。而毒杀相较于网捕、竿打、枪击等方式而言,以其隐蔽的特性,呈高发趋势。
■三湘华声全媒体 记者 王为薇 梁筱石
举报
“苍鹰食豆雁死亡,有人毒鸟”
芦苇荡里躺着一只死去的苍鹰,它的爪间残留着豆雁的遗骸。对于这一场景,护鸟志愿者王均强(化名)坚定地认为,这是捕杀者的毒鸟现场。他当即向东洞庭湖自然保护区保护站举报,“东洞庭湖君山壕坝区域一只疑被药毒的豆雁死亡。”
1月14日凌晨4点多,东洞庭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处保护科科长高大立和省护鸟营岳阳站志愿者王均强一行驱车赶赴毒鸟现场――裤刀湾。
6点左右,他们到达现场便发现了可疑人物。为了取证,几人悄悄藏入芦苇荡中。捕鸟者明显发现了志愿者的存在,“足足40分钟,捕鸟者一直在岛上徘徊,没有去捡死鸟和继续下毒。”
当时,湖心岛温度不足4℃,冻得全身僵硬的几个人开始分头行动。“保护区的人继续盯梢,我和同伴沿着周边寻找证物。”王均强说。
寻找证物期间,王均强和同伴陆续捡到被毒死的8只野鸟。 “8只啊,太残忍了!”
投毒者石某被岳阳市森林公安当场抓获,被毒死的8只候鸟分别是7只豆雁和1只斑嘴鸭,现场还缴获800克残余的高毒杀虫剂“克百威”。
石某是裤刀湾村村民,对于毒鸟一事他供认不讳,但他强调,毒杀的鸟是准备自己过年食用。一旁的其他村民听闻后,偷偷拉过记者:“他儿子在长沙开了家餐馆,肯定是送到长沙了。”
高大立说,这是2013年以来东洞庭湖保护区接到的第13起捕杀野生动物的举报。其中有3起均为毒杀鸟类,前2起的嫌疑人分别被判入狱1年和3个月。
调查
集贸市场公然买卖候鸟、留鸟
“小洞庭”是省护鸟营志愿者,1月23日,他爆料说益阳南县、沅江等地的集贸市场每天早上都有鸟类买卖。
1月24日,记者驱车赶到益阳南县蔬菜批发市场时,已是午后。中国动物学会鸟类分会会员李剑志,在洞庭湿地护鸟已有15年。他先于记者赶到市场,进行了初步走访,“有三四家摊位在卖鸟。”
该市场正中央的摊位案头上,摆着6只被熏成腊味的斑鸠2只绿头鸭,2只野鸡,案板下还有一些带毛的斑鸠。李剑志说,野鸡和斑鸠都属留鸟,即一年四季都生活在洞庭湖的鸟类。
来到一处名为“活狗批发”的摊位,门前摆着数十只活的“绿翅鸭”候鸟。摊位刘姓老板一脸得意:“绝对是野生的,每只20元。”刘老板说,长沙买不到这样的野味,他可以提供直销邮寄服务。“保证质量,我每天都卖出很多呢。”
1月25日早上7点半,沅江市永安路集贸市场。从北门进入市场,第四个摊位上,绿翅鸭、野鸡、斑鸠、野兔被一一摆在地上,摊位老板称:“我的鸟都是自己电的,绝对新鲜。”
执法
执法困境:人少线长面广
在两个市场的暗访结束后,记者拨打了林业部门的举报电话,工作人员都迅速赶到现场,可执法的尴尬显而易见。
1月24日下午2点,南县森林公安局局长贾建中和南县林业局综合执法大队大队长徐辉赶到现场,将刘老板带走调查并没收了正在销售的野鸟。
可到了1月26日上午,徐辉仍未能就处罚结果给记者准确答复,他说:“我们已经送到益阳市林业局做认定,鸟的保护级别不同,处罚和立案标准也不一样。”
而沅江市林业局副局长余习波在1月25日接到记者举报后,立即赶到了市场,“摊位上已经没有鸟类,老板说已经卖完了,我们只能对他提出口头警告。”说起这名贩鸟老板,余习波介绍,他2年前因贩卖候鸟判刑,目前仍在缓刑期间。“去年也查过,每次都是到了市场就看不到他的鸟了。”
问及执法困境,余习波说,“人少线长面广,我们1680平方公里的湿地,只有6个专职人员执法。”
3天连续4次执法,捕鸟屡禁不绝
本报96258在1月22日和1月24日先后接到长沙市民李先生的爆料:“浏阳河黄兴大桥东岸有人竖起了捕鸟网。”
此地属于长沙县和雨花区交界处。23日下午1点,如果不是网上挂着一只已死的鸟,肉眼几乎看不见这张大网的存在。长沙县农林综合执法大队大队长戴曙光说,这么多年来,他们都未能从鸟网上拯救下一只活鸟。
长沙市农林综合执法大队和长沙县综合执法大队3天内已经连续4次来此地拆除捕鸟网,戴曙光说,“可刚刚采取完执法行动,24日下午,这里又出现了4张捕鸟网。”
提醒
食中毒鸟会二次中毒
湖南西部山区多为网捕,而在洞庭湖区自收缴了所有自留的猎枪后,以毒鸟的为多,“毒鸟的危害更大。”
东洞庭和南洞庭的执法人员介绍,毒鸟的毒药一般都是名为“呋喃丹”的杀虫剂,与克百威的成分大致相同。高大立曾明确地告知记者,克百威在湖区也很好买。
1月25日,记者沿湖行至湘阴湘滨镇,在一农资店,花6元钱很顺利地购得了一包800克的克百威。这种杀虫剂的使用注意事项中,明确写着:本品禁止在国家重点鸟类保护区使用。包装袋上明示,该药还会导致鹰类等肉食性鸟类二次中毒,不能将其撒在河流、湖泊和沼泽湿地。
“鸟食用毒药剂量的大小决定它能飞多远,但多年来,我们一般发现大量死鸟的地方都在布毒现场周边。”高大立说,人在食用中毒鸟类后,会发生头昏、头痛、呕吐、恶心、乏力、面色苍白、多汗、流涎、瞳孔缩小、视力模糊等二次中毒症状。
湖南师大生科院教授邓学建表示,捕杀鸟类必然有直接接触,可能导致人禽共患病的传播。邓学建说:“人在与鸟类近距离接触的过程中,极易感染。”同时,鸟类还可能带有其它病毒,食用野生鸟类也有可能感染寄生虫病。
护鸟村:全村守护折翼天鹅14天
全省今年将增建10个保护站点,发现捕杀、贩卖和食用候鸟请举报
1月25日清晨,记者从沅江市出发,沿湖一路赶往离市区近70公里的万子湖乡明朗山村。
明朗山,这个在洞庭湖上与君山齐名的岛屿,在村支书易丙丁几十年坚持护鸟的带领下,全村103户人家不再捕鸟,大家一起义务护鸟。
■三湘华声全媒体记者 王为薇 梁筱石
“飞到我这里的鸟,我就要保护”
易丙丁说,他20来岁就开始关注候鸟和保护候鸟,在他的记忆里,上个世纪90年代是捕杀候鸟的高峰期,“不管是土生土长的麻雀、八哥、猫头鹰、鹌鹑,还是外来的天鹅,都是捕杀者的目标。”
最让易丙丁心痛的还是亲眼看到天鹅的死亡。“十几年前的一天,我记得是腊月廿九,听到湖里枪响,摆渡到湖心沙洲一看,四只天鹅死在那,我当时就下定决心要跟这些打鸟的较较劲。”
其实,除了天鹅和本地留鸟,易丙丁对于其他候鸟并不太认识,但是,他有一个原则,“只要飞到我这里的鸟,我就要保护,就不允许任何人打。”
除了村里一些没有保护常识的村民,更多的打鸟者来自外乡甚至外省,“每个月都要来个三四十人,我就用土办法,一到雾天或者月光明亮的夜晚,就驾船到湖心去巡查,把他们吓跑。”
全村103户人家义务护鸟
在易丙丁的带领下,近两年来明朗山村103户人家全部做到不再捕鸟,而且很多人家都出了义务护鸟员,搭建t望台,设立流动哨,购置消息锣,在冬季候鸟越冬期义务保护天鹅。
于是,易丙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护鸟宣传和观测上。2012年冬天,易丙丁用朋友送的望远镜观测到104只天鹅,“足足在这儿呆了45天。不知为何,2013年入冬后,前来明朗山的20只天鹅在此呆了2天就匆匆走了。”
2012年11月15日,是易丙丁永生难忘的日子。当天,一只左翼折断的天鹅瘫落沙洲,村民们24小时轮流守护,以防捕鸟者偷杀,“14天的守护,天鹅终得康复,它飞走的时候叫了几声,我记得是凌晨4点。”
通往明朗山的渡口和村口都立有一块保护鸟类、水禽的警示牌,易丙丁说:“哪天牌子不在了,大伙还能时刻以护鸟为己任,证明我的宣传奏效了。”
然而,易丙丁也有他的苦恼,“虽然村里人不打鸟了,但那些曾被赶跑的打鸟人开始用药毒鸟的方式进行捕杀,这种方式很隐蔽,不易察觉。我只好以笔记的方式把可疑的毒杀方法和毒杀现场记录下来,告诉其他村民提高警惕。”
延伸
发现贩卖和食用候鸟请举报
2010年,省林业厅发布“关于禁止猎捕野生鸟类的通告”一改过去的“行政处罚”,变成“猎捕20只都将予以刑事立案”,该通告被认为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但在省环保社团联合会理事长何建军看来,这一通告和上百年的传统及巨大的经济利益相比,威力并不理想。何建军从事候鸟保护3个年头,最让他头疼的问题是人手不足。“我们的人手每年只够在一个区域重点开展护鸟活动。”
1月26日,记者从省林业厅了解到,2013年的候鸟保护百日专项行动中,全省林业部门共查处各类违法案件154起,其中刑事案件仅6起,刑拘15人,移交起诉3人。
问及为何刑事立案的仅有6起,省林业厅保护处的魏营说,我省猎捕候鸟刑事立案数量不多的主要原因是,一是猎捕的数量达不到立案标准,只能行政处罚,无法刑事立案。二是无法及时固定证据导致无法立案,“也就是说抓不到现行。”
为了缓解执法困局,魏营说,2014年将在全省范围内增建10个保护站点,使我省的候鸟保护站点达到20个。此外,严格落实24小时值守和巡护制度,加大对市场、餐馆、酒店的检查等措施也将随之配合进行。
魏营提醒,春节期间将安排专人查看各候鸟保护站日报情况,指导各地及时妥善处理异常情况。“群众若发现捕杀、贩卖和食用候鸟的情况,请拨打林业厅投诉电话0731-85533763进行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