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5时，意在“酬神”的法事即“发鼓开坛”。自称“文教(念白、唱腔等)还行，武教(动作、身段等作科)还要一年”的“新承弟子”段周好能做的事情并不多。一直在福州打工的段，除跑进跑出地应付些杂事外，需要留意的是法事中“弟子段法彪”(段的法名)必须跪拜、唱和的环节。

　　尽管这次既要充任“坐坛法师”，又要负责物资采办、“支客”等大小事务，但段肇忠不提劳力劳神，只神秘地在采访本上写下两个数字，10580和18980。事后，他压低声音告诉我，前者是自己领有的阴兵数量，而后者则是儿子的。

　　“他的比我的多”，段肇忠很得意。

　　“在莫家传到我这一辈就打止了，没有以后了”

　　在“招兵旗”和锣、鼓、钹声点的吸引下，不断有打伞或者戴斗笠的村民走进段家贴有“司命榜”和“招军榜”的院门，围在声言要对“不正之鬼先斩后奏”的“南天门”外，观看“法坛”内的热闹。

　　有“千千雄兵万万猛将”的“法坛”，设于段家新居旁的旧屋。除世人能见的，有傩公、傩母坐尊的“行坛”，于附近隐蔽处分设的“坐坛”和“下坛”，还有“法坛”内的神像、贡案及花旗布置……一应物事皆按“老法”。

　　在“娘娘”(傩母)、“牙牙”(傩公)和围观村民的无声注视中，着大红号衣的“段法兴”正以苍凉的唱腔和双手打出的“要诀”“迎神”。2岁的段襄芹(音)挣脱奶奶的怀抱，走进“法坛”在我身边蹲了下来，看“段法兴”的表情变化，也看我手中相机里回放的“红衣小人”配以司刀、“马鞭”(一段多节的竹根)、牛角、竹筶等法器做出的各种动作。

　　“三清大道、十极高真、三元法主、王母仙人……北极星君、五岳大帝，还有启教祖师吕山九郎、横山七郎、张姓二郎、李五郎、百法七十二位真人，以及天下统兵大元帅、五营四哨统帅”等各方神灵都在“段法兴”的恭邀之列，只是段襄芹不在意这些，在“法坛”内玩了一会儿后，她便走到屋外，在屋檐下玩起了水。

　　待锣鼓声歇，“段法兴”还没有完全脱下法衣、“五福冠”，就有人过来询问雨布在哪，来客坐席如何安排……来不及抽烟、喝水的段，以谦卑的笑意应对此时屋外的雨情，以及相熟的人关于他身段的调侃。

　　家住大比田村(距离枫木林村2华里)的莫百坤已有82岁，他是段肇忠请来帮忙的6位“鬼师”之一。在之后的“搬八郎”法事环节(诸神排位，搞笑打闹)，这个在“下麻阳”地区(以县城所在地高村镇为界点，锦江河上游地区在当地人口中被称为“上麻阳”，锦江河下游则被称为“下麻阳”)年龄最大的“鬼师”，将自己的“戏份”推给了两个年青的徒弟。

　　“记还是记得，就是腿脚有点跟不上了”。自1946年“迁阶”以来，莫百坤已不记得自己参与的“迁阶”仪式有多少，但他说，像他当年那样有20多位“鬼师”，“文教迁3天、武教迁3天，外加一天跑界”的“迁法”，已经好多年没有过了。

　　在莫的口中，麻阳现有340多位“鬼师”和“道师”。相对于主要做超度亡灵的“道师”，“鬼师”则还傩愿、取魂、渡关、安床、求子……“好多事情都能做”。但因为儿子进城工作，莫百坤说，“在莫家传到我这一辈就打止了，没有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