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
油号·曾忆桐香漫全城
“五六个工人打着赤膊,大汗淋漓的,在直径一米多长的磨盘上,推啊磨啊锤啊,那个场景,真是印象深刻。”
除了河流和码头,黄希文的独特感受,还来自于老街。
古镇的清晨宁静安详,空气中有股特别的味道,他穿着布鞋在光滑透亮的青石板路上慢慢挪动,“以前啊,这两边都是老房子,这边是金银器竹匠木匠,那边是绸缎布匹剪纸绣花,中间跑马走人……现在没了。”
他的身影停在一堆残砖破瓦前:“这里以前叫刘同庆油号,是这条街上最有名的8个油号之一,今年年初拆掉了。”
跟这个油号有相同命运的,还有另外6个油号,都被拆得一片墙都没有留下。
黄希文走到“刘安庆”油号的账房遗址时,见四五个工人正忙着将一根十多米长的大梁从一片碎瓦中拖出。
因为站得太近,灰尘落了黄希文一脸,他喃喃自语,“最后一个油号了……”这些油号,承载着他的童年回忆。
他见过油号榨油的场面:宽敞的榨坊里,六至八座油榨一字排开。油榨是用很大的圆木对半劈开,用木架固定,中间挖空成直径约半米的槽沟。油籽先在榨房焙笼的灶上焙干,然后用石碾盘碾碎。碾出来的油籽,还要放到大锅里炒熟,用稻草包好,再用脚踩,之后才是正式榨油。榨油需要好几个劳动力。
“五六个工人打着赤膊,大汗淋漓的,在直径一米多长的磨盘上,推啊磨啊锤啊,那个场景,真是印象深刻。”年幼的黄希文还会跟小伙伴们打闹似的凑过去,帮忙推几磨子,工人则呵斥着把他们轰走。
穿过两条老街,是一条建于1990年代的新街,新街连着镇外新修的公路。这条新街上,有榨炼桐油的工厂。
对油号同样不舍的古镇居民禹云富,十分热情地邀请记者去工厂看看,只是为了说明,“留下的,已经全部是机械化操作了”。
在古镇青年曹家铭看来,托口之所以被称为是中国内地资本主义萌芽的活化石,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当年镇上木材和桐油业的发达。
曹家铭说,明清之际,黔阳(今洪江市)县令劝百姓种植油桐取籽榨油,桐油由此成为沅水上游一大支柱产业,“老人们说,油桐花开得有几百亩,很壮观。”
桐油业的繁荣,也促进了码头的兴建,并带动了其他物资的水上商贸。
曹家铭说,他姥爷就曾用一桶桐油换来了两丈布匹,每年春天,古镇的农民都能从油商们手中赊得棉花、食盐等物资,秋后再用桐油或茶籽偿还。
当年的托口小镇,一半以上建筑是油号,其中最具势力的是八大油号,如“刘同庆”、“刘安庆”、“荣昌祥”、“大昌丰”、“吉庆丰”等。八大油号长年雇工,用最原始的工具碾籽取油,精装成桶后,运往全国乃至世界各地。
当年,在桐油生产旺季,古镇弥漫着桐油的淡香。新中国成立后,陆路逐渐畅通,水路没落,油号走向衰微,那股清香也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