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薛小林 摄影/朱辉峰 从1938年到1946年,抗战时期从安徽流亡至湘西、川东的国立八中存在了8年。“三千小儿女,结伴到湘西”(国立八中校友、著名历史学家唐德刚诗句),在那些烽火连天、国破家亡的日子里,十几岁的少年跋山涉水、历尽艰辛,来到湘西报国图存,保存“读书种子”。它也给落后的湘西地区播下文明的火种。回首这个短暂存在过的中学,它在艰难时世里走过的足迹,和它辉煌的成果,能带给今天什么启示?
背景 为了保存“读书种子”,“国立安徽中学”迁入湘西
抗战爆发后第二年,安徽省战时成立的四所临时中学,加上当时遭到空袭、处于动荡不安中的颍州(今阜阳)三所省立学校(颍州中学、颍州师范、颍州女中),先后西迁。颍州三校迁校前,时任颍州中学校长苏家祥向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请示,李指示颍州三校迁往第五战区长官司令部河南潢川。
当时正值台儿庄大捷后,据说日军空袭阜阳是冲着李宗仁而来。据当时在场的苏家祥的助手李春晓回忆,日机空袭阜阳时,李宗仁正在校长室和苏家祥会谈,“我还给他们倒茶”。由于颍州中学地处城郊,未引起日军注意,没有遭轰炸。
当时有人要求颍州三校学生加入“广西青年军团”,参加抗日,为苏家祥所反对。情急之下,他请求当时正在当地视察的安徽人、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邵华(后任国立八中校长)支持。邵华面对师生当场演讲,称要学生安心读书,保存“读书种子”,以图将来报国。
于是在邵华的支持下,颍州三校迁离安徽,到达河南潢川,后又到达武汉。安徽其它几所省立临时中学也先后到达武汉。1938年7月,教育部决定由这7所学校成立国立安徽中学,后改名国立八中。因当时的湖南省政府主席张治中是安徽人,对国立八中师生颇为关心,安排其迁往湘西办学。
出发还是暮春,到达已是深秋,随校流亡的孩子最小才8岁
1938年初,安徽省教育厅在该省几个县城及偏僻小镇设立4所临时中学,接纳抗战中流散的学生。但日军侵略迫近,经过几个月短暂平静后,被迫迁校。
据国立八中校友阚家蓂回忆,设在皖西小镇流波疃的第一临时中学,借用当地茶棚作教室。但有一天,该镇遭日军飞机轰炸,一个张姓女同学未婚夫被炸死,另一姚姓女同学母亲遇难,与两个弟弟相依为命,小弟弟只有七八岁。
该校随即迁走。老师带着一群中学生,最小的初一学生才十二三岁,翻过大别山的崇山峻岭,磨破鞋子,衣不蔽体,到达武汉。
有国立八中校友回忆,在武汉停留期间,有同学在空袭中遇难,有同学弃学,有的看见报纸上的招生启事报名入学,有的随校继续迁徙。老师又当老师又当父母,带他们离开武汉。
国立八中师生有的从武汉坐船过洞庭湖到常德;有的乘车沿粤汉铁路抵长沙,从邵阳翻过雪峰山;还有的则走浙赣线到长沙,分途抵达湘西。
有校友回忆,从金华到株洲的火车上,一位同学病逝,被抬下车在铁路附近掩埋,离开时大家都流下了眼泪。火车上难民如潮涌,连车头都坐满了人。行车还要躲避空袭,每当有日机飞临,就要停车,火车头跑进隧道,乘客下车躲避,等警报结束才上车。从金华到长沙就走了两个月。
有的迁校学生在桃源女中休整了几天,还参观了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逢此乱世,此情此景,令人百感交集。此后时而陆路时而水路,经过几个月的跋涉,学生们已疲累不堪。有的手牵手在路上拦车,有幸碰上过往车辆的,就乘车前行。途中已是夏天,为避开烈日,昼伏夜行,边睡觉边走路,有时会碰醒。
师生经过长达数月的逃亡,出发还是暮春,到达已是初秋,艰苦备尝,终于到达这片可以容身的山水。
抵达湘西前,令学生们普遍印象深刻的,是抗战前刚刚修通的湘川公路上的矮寨天险。如今矮寨已修通公路大桥,成为湘西代表性风景之一。那时的矮寨公路盘桓曲折,奇陡无比,很多学生从这段天路开始认识湘西。
据部分学生后来写的回忆录记载,到达湘西不久是中秋节。当时气氛敏感,学生们都是背井离乡,很多同学和家人音信隔绝,甚至父母已在战争中身亡,遇到这样一个节日,心理格外脆弱。
为了让学生忘却思乡之苦,学校当晚举行了联欢晚会。但晚会结束,气氛微妙,有一个同学唱起《松花江上》,国破家亡、背井离乡之感顿时迸发,很多同学掩面而泣,女孩子哭得格外伤心,在老师百般劝慰下才度过这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