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开慧故居 资料图片

　　喻天慧

　　再次来到开慧，这片以她命名的乡土，在细雨纷飞的初秋，在薄酒微醺的午后。以前来过几次，不是为了陪同别人，就是被别人陪同，总是带着游览的心态和职业的面孔。而今天，一身轻松的我很愿意去认真地阅读和体会。

　　入眼是苍翠的绿，酣热的感觉顿时变得清凉。深绿的龙柏和藏青的雪松层层叠叠，衬着中间草坪嫩色的绿，肃穆庄重而又整洁清新。顺着约45度的斜坡拾级而上，是汉白玉雕的杨开慧全身像，握卷前行的神态栩栩如生，面容秀丽清隽，目光坚毅果敢，挺拔而不失柔美，印证着红色碑座上的两个字：“骄杨”。

　　正是她，那位共和国的伟人为她写下三首婉约动人的词章。因她“寂寞披衣起坐数寒星”，同她“算人间知己吾和汝”，为她“泪飞顿作倾盆雨”。三阙词中都有“泪”，一腔深情令人叹。

　　转到后山，是开慧的墓冢。看到那些注释的文字，想起读过的历史，眼眶不觉湿润起来。毛泽东上井冈山后，关山远隔，音讯不通。军阀何健悬赏抓捕开慧，她只得带着母亲和三个孩子东躲西藏。在板仓不幸被捕后，她严词拒绝可以带来生路的选择，坚决不与毛泽东脱离夫妻关系，宁愿牺牲生命也决不背叛自己所信仰的主义和她深爱的丈夫。这是怎样一种深厚的爱情，这需要怎样的大无畏气概！

　　同行的友人饱读史书，解说开慧之死也许并不尽如广为流传的版本。那天，经过近一小时的示众，行刑队伍出了长沙浏阳门。打眼一望，马路那边便是丘陵山地识字岭了。自始至终一声不吭、大义凛然的开慧用她那特有的沉默表示着心中的仇恨与愤怒，从容地径直走向一较高的坟堆。此刻，秋野一片荒凉，尾随开慧的刽子手抬起了罪恶的驳壳枪，朝开慧的背心砰砰就是两枪，开慧应声扑倒在地……刽子手行刑完便扬长而去。下午，听闻开慧还气息尚存后，刽子手提着驳壳枪来到了刑场。只见开慧匍匐在荒草地上，枯草上浸透了一大片血迹，血还在流。披肝沥胆的痛苦，使得她的嘴里啃满了泥沙，两只手深深地抠进了泥土里，地上留下了两个大坑！但冷血的刽子手见此并没有半点怜悯，而是朝开慧举起了驳壳枪……何等惨绝人寰，悲壮可泣！

　　陈列馆中详细介绍了她的生平事迹，冰冷的文字隔着玻璃诉说着敌人的残酷和她的痛楚。而她的照片，眉宇轻锁却淡定从容，仿佛向人们宣告：为了她的理想，为了她的爱人，她愿意。因为她是共产党员，因为她是毛泽东“亲爱的夫人”。这深深镌刻在她的灵魂里，所以她才能一再忍受战乱中的离别之苦，才能在敌人威逼利诱时坚定不移、义无反顾。

　　在她的故居小院，房舍以上、中、下三栋平行排列，门额悬挂“板仓”横匾，复原陈设了开慧、杨昌济夫妇等的住房。棕黑的家具折射着暮色中透进来的光，我想像着她在多少个寂寞冰冷的夜里，在服侍好母亲和孩子后，静静地在桌前写下多少无人倾听的辛酸和悲苦，还要费心藏在瓦间砖缝，留给后人多少唏嘘和感慨。如今，陵园中陪伴她的有她最敬的父母和最亲的孩子，只是，那个她最爱的人，永远在千里之遥，生不能携手白发，死不能同穴而眠。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这样的人生抉择？我想不会！因为，这样温婉聪慧的大家闺秀，在最好的年华里和那样一位伟大的男人相知相爱，为之生，为之死。美好，足够。

　　山脚下，欧式风情建筑一字排开，斯洛特湖、板仓小镇已初具规模，雨后的晚霞格外明媚。这样美的开慧应该永远活在这样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