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怒江被纳入国家级保护区前几个月,黄金斗就已经放下了猎枪。因为在那一年里,他的大儿子和心爱的猎狗相继离世。老人的大儿子当时在林场开车,下车方便时掉下了悬崖;同样在那片伐木场附近,黄金斗最心爱的两只猎狗也坠下悬崖。那天猎狗发现一只盘羊在岩头上吃草,但有一道山崖,黄金斗过不去,猎狗就直接扑上去了,没想到那只盘羊奋起反抗,连续两下就把两只猎狗都顶下了悬崖。
黄金斗当时开枪打死了那只盘羊,等他绕路下山找到两只狗坠落的地方,才看到猎狗的身体已经被盘羊角深深地刺穿了,鲜血把石滩染红了好大一片。
随着公路的修通,社会和经济全面发展,多数怒江人和阿江一样,不再靠狩猎为生,狩猎最多只是一种习惯。2000年,怒江和独龙江被纳入高黎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以后,就连习惯也变得不一样了。
据《贡山县志》记载,千百年来怒江的原住民一直遵循着狩猎的习惯,而狩猎主要以集体狩猎为主,野猪、野牛、熊、山驴、马鹿、麂子、岩羊、羚羊、獐子、狐狸、猴子、虎、豹等都是猎物,主要靠猎狗追赶,猎人围堵,用大弓弩射,或者用铁头毒箭射。
阿江现在不能上山打猎了,最多就是到林子里下扣,半个月左右上山收扣子。他每次到山上会下几十个扣子,但每次也就收获几只飞鼠,多半是自己吃,收得多了才卖掉一点。但以前的7月份,他都会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到德钦采草乌。
草乌是制造毒箭必不可少的毒剂。“在丙中洛没有,我走了3天到德钦那边去采来的。”阿江把采来的草乌放在孩子和牲畜都无法触及的地方。在武侠小说里,这种开着紫色花朵的毒草一直被封为“八大毒药”之一,而这就是当地猎人们都必须要用的箭毒。
阿江会把这些草乌头晾干,然后用菜叶包裹几天,使乌头内的毒液变软。“用两块大石头压住草乌,石头上挖一个槽,毒油就会顺着槽流出来。”阿江把这些毒液均匀地涂抹在10多厘米长的竹箭头上待用。阿江说,制作好的毒箭,放半年都没问题。
野牛皮制成的箭套里,一般都要放两个竹筒,将一种黑色的箭和一种白色的箭分开放置,猎人们肯定不会把黑箭和白箭搞混,因为这样的错误是致命的,它可以轻而易举地夺走你的性命,就像比人类强壮数倍的黑熊一样倒毙在深山里。
“无论多大的动物也只需射上一箭!”黄金斗曾经用毒箭射死过很多黑熊。“射这种凶猛的动物不能失手,射中之后要马上离开,让猎狗跟着它,待毒性在它身上发作。”但黑熊中毒后非常狂躁,它可以把一大片树林弄得乱七八糟;野牛也如此,总之在猎物死亡之前是不能靠近它的。单独狩猎时,毒箭是必不可少的工具,但也有猎人因为毒箭而丧命。“因为仰射时要用口水粘住竹箭,有人就拿错箭放到嘴里粘口水,结果中毒死了。”
但随着自然保护区的建立,狩猎成了非法行为,集体狩猎的形式几乎消失。“过去我们打到猎物都是全村人分,只有兽首和一只后腿是自己的。”黄金斗说,现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除了偷猎者外,没有人敢去违反国家法律。
虽然不再打猎,但黄金斗依然会像过去那样,在每个新年到来前准备上好的头酒和大公鸡,面对门上的兽头举行祭祀、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