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位温和宽厚的父亲,在严酷的战乱中,他用独特的方式,让孩子们有一个刻满美好印记的童年;和朋友们交往,他喜欢结交有实实在在学问的学者,但对在政治上比较活跃的学者,大都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
今年是著名作家沈从文诞辰110周年。新星出版社出版的新书《沈从文家事》里,作者刘红庆通过采访沈从文的长子沈龙朱,呈现一个更微观、更真实的文学大师的一生。
壹 夸女孩子用“俏啵啵”警告儿子只说两个字“耳朵!”
沈龙朱说自己和父亲的性格完全不一样:“我说话哇啦哇啦的,他说话老是细声细气的,还一直用湘西话。”沈龙朱想不明白,从小生长在合肥的张兆和,居然就听得懂沈从文说什么。
沈从文对孩子有着相对宽松的教育环境:“他不拒绝我们看闲书。像以前的禁书,《西厢记》、《金瓶梅》。有些欧洲的类似书籍,比如讲埃及亚历山大港妓女故事的《肉与死》,父亲就那么搁着,不禁止我们看。”渴望异性温柔这样的文字,沈从文自己也不会太隐晦:“他接触过谁,什么都写出来,但不会跟我们说。作为故事,他可能会说:‘呦,俏啵啵的!’这是湖南话,意思是女孩苗条,或很乖。”
对调皮的孩子,沈从文有一套温和的教育方式。“耳朵!”这是沈从文警告淘气的儿子时最严重的话,意思是:“你没有听见在叫你么?小心你的耳朵!”但沈龙朱记得,父亲虽喊过这样的话,却从来没有拧过耳朵,都是母亲实施家法。
贰 “我当时体会不到父亲的用心”
1938年,4岁的沈龙朱跟着母亲到西南联大,与父亲团聚。在他的记忆中,云南的生活环境非常恶劣,河里还经常会漂下一些死尸。一次,人们捞起来一具尸体,数数伤口,被捅了二十七刀。还有的逃兵被机枪打中,就倒在路边,肠子从肚子里涌了出来……
尽管身处战乱年代,但沈从文却把美好引向儿子们的身边,带他们去看云彩、看风景,引导孩子们学习观察和关注弱小生命,注意一只小虫,注意树上、草丛中,哪种果实是可以吃的,哪些不能吃。尤其是树上的山里红,他动员孩子们去采摘下来,又有意思又能吃。
孩子们最大的乐事,便是听父亲讲故事。他的故事永不枯竭,刚讲完一个就说:“这个还不出奇,再说一个:‘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小孩子听不准他的凤凰口音,以为是县城里的那个寡妇“豆豉娘”。他的故事像迪斯尼的卡通片一样,人物情节随意揉搓变形,连眼前家中人,也在故事里进进出出。
沈龙朱说:“我当时体会不到父亲的用心,后来才感觉到——我们的童年,由于有父亲的诱导,非常快乐。”
叁 非常欣赏梁思成舍身护巴金
在云南教书时,沈从文有不少朋友,不过在沈龙朱看来,父亲对费孝通这样一些在政治上比较活跃的学者,大都敬而远之,但非常愿意结交有实实在在学问的学者。
沈龙朱说:父亲与梁思成谈得来,觉得他学问好。梁思成对很多古代建筑进行了极仔细的考察。到山西看古建筑,他和夫人林徽因都要爬上去测量,把看到的如实地画出来,分析这些说明了什么问题。这就是踏踏实实的实践,父亲非常欣赏梁思成的这种精神。
沈从文与巴金友谊很深,当年遭遇炸弹,还舍身护巴金。1941年巴金来昆明看望在西南联大上学的女友萧珊,沈从文邀请他一起去滇池边看风景:“我和父亲、巴老伯,躺在草地上,敌机就在我们面前飞过。没多久,敌机折返回来。结果,就在我们头顶不远处,一架飞机投下一颗炸弹。父亲赶紧捂在我们身上,炸弹爆炸了。隔一天,我们才知道一个插秧的农妇被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