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6日18时,长沙望城区安子坡小区。
当灯光开始洒在月季的叶瓣上时,三岁的瑶瑶(化名)正开始她每天一次的盆浴。
14天前,瑶瑶的父亲李童当着女儿的面,用西瓜刀插入别人的后背,刀子穿胸而过,致人当场死亡。
14天后,李童已在看守所中,但瑶瑶似乎仍没缓过神来,在浴盆里,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的月季上,一语不发,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对于瑶瑶的母亲来说,这个家庭,当那一刀刺下,能回忆的只有过去,已没有人能够描述未来。
刀不离身,一捅毙命
时间倒回,定格在2012年7月24日。
当晚9点多,瑶瑶被李童(原名李智伟,乳名李童)带至离家不远的望城仁和社区的“快乐之旅KTV”。在公共大厅里,能发出各种声音的话筒吸引了瑶瑶的注意,她拿着话筒当玩具,爱不释手。
10点左右,KTV新来了几名客人,喊老板拿麦克风。没有多余的麦克风,老板就从瑶瑶手中拿走了她的“玩具”。顿时,瑶瑶急得又哭又闹。不满老板拿走话筒,李童乱摔歌厅的凳子、热水瓶进行发泄,并将热水瓶砸到同样是客人的张文革等人身上。
矛盾顿时升级,张文革和友人上前与李童争论。几句口角之后,双方被人劝开。当所有人都准备撤退时,好强的李童觉得自己很没面子,转过身从包里拿出了一把半条手臂长的尖刀,刺向了走在最后的张文革,刀子穿胸而过,张抽搐几下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而这一切,一旁的瑶瑶都看在了眼里。
三天后,逃亡途中的李童被警方抓获。
8月6日,办案民警告诉记者,当晚,李童喝了三瓶劲酒。但有知情者告诉记者,“玩刀子”是李童的一贯爱好,这把刀平时就挂在他的屁股上,时不时拿出来练几下。
村中一霸,三度入狱
在仁和社区不少村民的眼中,李童是一个吃“了难饭”的主。
几年前,邻居龙婆婆就因和李童“讲道理”而险遭不测。她家的狗追在李童的摩托车后狂吠,李童即拿出铁棍准备打死这条狗。龙婆婆急忙上前说:“不要和畜生过不去。”李童一怒之下指责龙婆婆:“你就是畜生”,还扬起了手中的铁棍。随后赶来的龙先生发现情形不对,立马赔礼道歉才化险为夷。
此后,龙家养的狗都活不长久。
李童的这种霸道作风让村里人望而生畏。有记者在李童未落网前去采访,一名老婆婆在记者面前比划了一个“咔嚓”的割头手势,便不再多语。
同心派出所值班民警则向记者讲述了李童的三次入狱经历:1998年,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半;2000年,因寻衅滋事,被望城县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半;2006年到2007年,因故意伤害罪被望城县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两年。三次均在坪塘监狱服刑。
“他什么都不怕,只怕派出所。”父亲李海春和记者说起李童时,连连摇头。2个小时的谈话中,老人的烟头扔了一地。
风流自我,刀指发妻
李童的感情世界一片混乱。8年前,24岁的杨波认识了28岁的李童,几个月后,李童入狱。
杨波没有选择离开,一年后,李童出狱,两人完婚,生下两个女儿。婚后的生活并没她想象的那么幸福,吵架成了家常便饭。“不管他在外面找多少女人,我只认杨波。”李童父亲李海春坚定地说。
公公婆婆的认可,成了她坚持下去的唯一力量。在村民眼中,杨波“是个好媳妇,洗衣做饭,种田什么的都能做,很能干。”
8月4日,杨波抱着瑶瑶,从记者眼前急速走过。右手的绷带印出斑斑血迹。“我不是他老婆,我跟他没任何关系了。”语气中带有深深的埋怨。
几个月前,李童在外边认识了王金华。但是,他霸道地不许早已离婚的杨波离开,两人矛盾不断升级。在不久前的一次打闹中,李童拿起随身携带的刀具,砍向了发妻。杨波的右手三处刀伤,打斗中,李童一度挥刀砍向杨波的姐姐和姐夫,两人也不同程度受伤。
除了杨波和王金华,李童的感情史还出现过一个女人。“那个女子的老公是个有钱人,李童找她就是想找个有钱人养他。终于,有一天,女子受不了他的纠缠,自杀了。”虽然不知道详情,但是这件事村里人尽皆知。■记者 汤霞玲 黄定都 实习生 袁立
B面
女儿眼里的“好爸爸”
邻居心中的“义气哥”
李童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真的一无是处?在亲人、女儿眼里他又是什么样子?
在6岁大女儿丹丹(化名)的眼里,父亲李童还是一个“好爸爸”。采访中她扯着记者的衣角说:“爸爸以前经常带我去买好吃的,上周还去了公园,我们坐了过山车,划了船,还有我最喜欢的碰碰车。”说着,小女孩咧嘴笑了,对于父亲杀人的事实,她似乎并不在意。
此外,在村民眼中,李童还有另外一面:“很讲义气,朋友不少,也颇爱打抱不平。”村民说。
雷锋大道仁和社区地段的一家快餐店老板告诉记者,去年,李童听说有人在附近的一家游戏厅输了不少钱,立即跑到该店砸坏了10多台“老虎机”,众乡亲拍手称快。
附近一百货店老板也告诉记者,李童有时候会来赊账,但是不久后都会如数奉还。相较于不少村民整天在家打牌;“他基本上不打牌,”堂哥李惠湘对这一点很欣慰。李童的小学同班同学家里装修,苦于找不到人做油漆工,李童得知后,主动帮忙联系了做事的师傅。“要是哪个家里有什么红白喜事什么的,帮忙的时候还挺热心的。”堂哥李惠湘说。
剖析
“他的悲剧环环相扣”
李童何以成长得如此暴戾?其生活环境和成长经历中有何端倪可寻?
幼年失父
望城区雷锋大道与旺旺路的交界处,穿过一条乡间小路,一栋楼房和一栋土砖房坐落在池塘的收尾处,李童和他的二婚妻子住在土砖房内。由于受不了儿子的无理取闹,父亲李海春花了30万,在安子坡小区买了一栋两层楼的安置房。
在附近村民的指引下,记者找到了李童的父母。
3岁时,李童生父离世。不久,25岁的母亲带着3岁的儿子嫁给了当时已经37岁的继父李海春。
“儿子不是亲生的,很多时候,不好怎么说,只能顺着他。”父亲李海春无奈地告诉记者。这种情况下,李海春只能一遍一遍地教导继子要正道为人,不要犯法,好点做事。但是,父亲的心愿,在李童的成长过程中,永远只是一个心愿。从离开学校到结婚生子,到最后事发,李童从来没有找过一份固定的工作。父亲曾经托人让他去学开车,但因为嫌弃工钱太少,李童回到了家中。此后,还有人帮他介绍了学油漆工的活,也因为太辛苦,最终不了了之。
母亲溺爱
采访中,有邻居告诉记者,实际上李童的悲剧就是这样的家庭造成的。“继父说不上话,母亲过于溺爱,怎么可能不出逆子?”村里人举了个例子,在李童20岁时,有一次打了村里的防汛干部。情急之下,躲到了村里一位在长沙做生意的乡亲家中。这位老乡管吃管住,一个星期后李童说要回家,老乡借给他60块钱作路费后就出了门。当晚8点左右,老乡下班回来,发现家中通明透亮。撞开门时,李童正在家中翻东西。
事后,老乡将此事告诉李童的母亲谢淑兰,她不但没责备儿子,反而说老乡诬陷。从此,两家的关系陷入僵局。
记者在村上走访发现,附近村民很少和他们一家来往。
逐步“隔离”
在李童小学老师陈辉容的印象里,“母亲溺爱”这一事实也得到了验证。她告诉记者,在李童三年级时,曾因表现差留过一级,结果其母就跑到学校大闹。
“我看着他长大的,李童的悲剧实际上是一种连环的悲剧,环环相扣的:他三岁失去了父亲,可能也被人鄙视,读书时就非常叛逆,结果没读什么书,就不可能找到好工作,加上父母教育的问题,就逐步与社会隔离,酿就了悲剧。实际上,这也是一种社会悲剧。”陈辉容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