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烽,玩心重的职业音乐人,长沙人,却四海为家。9月27日,太平街口新胜村68号的“鼓舍”,每每谈及在地球不同维度间那些因音乐而生的故事,他多舞之蹈之。谈话间小憩,他说自己其实是个安静的人。
洛杉矶,爵士无处不在,就算是在加州大学校内,穿着拖鞋带着野餐篮。
“我在太平洋打鼓,我在戈壁滩打鼓,我在大西洋边打鼓, 我在最漂亮的海滩打鼓。”
2012年10月16日-22日,国际长沙爵士音乐周。长沙音乐盛宴。
多元的、包容的、自由的音乐,在湖南大剧院4楼要一一奏响。发起人文烽,从长沙出发,“流浪”各国,再回故土,已不仅仅是一名优秀鼓手。
9月27日,湖湘地理听文烽讲音乐旅行。
最好的礼物
2012年9月27日。长沙太平街鼓舍。文烽的窝。
疲惫。需要大量的香烟。短发桀骜地乱着,“是不是很糟糕”,他问摄影师。微胖界的他,其实就是一副“普通青年”的样子,最近经常做歌手周云蓬的御用鼓手,观众惊呼,老周,你怎么请罗永浩打鼓?
坐在一堆鼓中聊天。东巴鼓、萨满鼓,印尼手鼓,摩洛哥鼓……更多的鼓在云南束河,“一屋子”。很多人以为我是玩手鼓的,其实我是打架子鼓的,他笑。他代言品牌赠送的,19000美元的架子鼓,在这自然看不到。
他管以前叫流浪。还很酸地在日记里写,年复一年的流浪是生命对我的赋予,磨练是我的存款。忙于国际长沙爵士音乐周的层出不穷的事,于明日赴上海、后天赴美国演出的间隙,慢聊一朵戈壁滩的火烧云,或者挪威那股从云里流下的清泉,有点抽离。行李总是还没整理又要出发,每次背着一套棒槌,带着大袋子镲片满世界转悠,每次为这些赘物付超重的钱。镲片上有土耳其工匠的签名,也有前女友写的Darling。敲一下,聆听,“很温暖”,有如农夫注视稻穗。
36岁的农夫说自己开始做减法。讨厌一切残暴的东西,喜欢一切有情怀的事物。只要是没关怀感,他都称之残暴。其实,感觉得到有好几个他在那个身体里左冲右突。又平静又愤怒,又单纯又复杂,又谦和又自负。他说,上个月才知道自己情商很低,却又经常可以遇见绝色美女。
而我,并不是那么关心作为鼓手的他,奔波流离的他,被母亲一天8个电话催着结婚的他,只想为去年长沙爵士音乐节,感动在Eddie Gomez的低音大提琴里的一刻,致谢。他让我们,这么近。带给一个城市美好自由的音乐,还有比这更好的礼物么。
我15岁时就听他的录音带,梦想有一天请他吃长沙米粉,去年终于实现了。”9月27日,文烽指着鼓舍墙上黑人鼓手Billy Drummond(“现代爵士鼓手引领者”)的照片,“去周记粉店吃粉,说,啊,好脏”。文烽大笑。那是去年秋天,Billy参加第二届长沙爵士音乐节。
长沙 “1990年代,走在街上就可以闻到过去时代的味道 ”
文烽自称“湘南鼓童”,喜欢湘南那种烟,很酷啊。事实上他是湘东长沙人(祖辈算是从西北来的),“地理太具体了,不好”,他“狡辩”。
最近几年,每个生日都回长沙过。9月,秋天,刚过去的36岁生日,喝酒的人满了新胜街那巷子。
对长沙的感情很复杂:“悲伤省”。爱它,又不得不离开它远走他乡。回来,又已变得不接纳。他说,是被剪断的情感。
如果说还有乡愁,那么就是一碗米粉。“前年,凌晨三点,冷得很透彻,什么衣服都挡不住,很爱这种冷,这时一碗米粉下肚,漫天雪花落下来,很美。”
不混圈子,“长沙没有音乐圈”。只是很怀念1990年代长沙“纯真音乐年代”,因为塔克堡。20岁左右就在里头打鼓,跟潘旭等人一批,“他们都成了老马,我才36”。米克、春晓在电波里介绍蓝调。在大学里,到处是吉他协会与诗歌协会,很适合自己的时代。
那时候,洗脚城和卡拉OK、SPA都不多,可挑选的东西不多。“都安静地听音乐,用手托腮,静静地听”。他托腮作“卖萌”状。总之,“有时候走在街上就可以闻到时代的味道”。记得中山路上卖槟榔的都抽中华烟,街上聚集很多夜总会。
面目全非。出现断层。只是又欢喜地看到Freedom House、498、蜉蝣等,形成长沙新的音乐地理格局。“以前没得挑选,现在个性的、文艺情怀的,表现城市格调的分散在很多角落,信息更开放,更在乎独立性”。这是最大的变化。他觉得这些,包括橘洲音乐节等,都值得被历史记住。
对于长沙最大的愤怒,却也还是米粉。很少人拿良心煮一碗心爱的米粉,担忧饮食安全,却又无能为力。“长沙人自己不爱自己人,这也是残暴。”
深圳 “说深圳是文化沙漠的人都太残暴,该道歉”
对深圳又爱又恨。深圳充满人情味啊,就是又贵又大。你怎么能骂一个5岁孩子是文化沙漠呢,太残暴了,很多人应该对这个城市道歉,这是一个有1000万年轻人的城市啊,现在什么都有了。
他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2000年和橡皮人乐队一起去深圳,2003年离开,2008年再回,他把离开的日子都算作在深圳,“因为我爱深圳啊”。很强烈的语气。不过最后发现,只要“不残暴”的城市他都爱。比如毗邻的香港。台湾也好爱,“好饱满的情怀感,很温暖,理想中的同类很多。”
那时候长发飘飘,还是有腹肌的身材。原本只是收拾了两套衣服,几个镲片,去深圳试场,买点乐器,目的地是北京。绿皮火车就这样把他带到深圳,留下。
去一个店里买摇铃,可身上只有400块,讲价未果,一个五大三粗的人走进来,根据地酒吧的杨坚,最后200块卖给他,并让他们去上步南路的酒吧试唱。
那一晚的释放很彻底,他们自此留下,“成为深圳第一批跑场的乐队”。
很苦,没有空调,五个人睡一个地板。最初住朋友位于同乐村的房子里,“真是海边头啊”,无数的打工者排队进工厂,“跟我有一样的迷茫与无望的眼神”。天天吃福寿鱼,便宜,五块十块一条,现在一听就怕。
多的时候一天跑四个场子。很勤奋,“每天早上8点起来练习,晚上夜宵都不吃的”。
很多音乐人演出完会去到酒吧,比如崔健,一大串名人。香港的粉丝也有。此后他甚是敬佩的东南亚鼓王Donald Ashley第一次来酒吧,喝醉的他还很反感,“世上哪有什么鼓王”。“他是李小龙的徒弟,把截拳道的soul(灵魂)的东西运用到音乐里,那种东西无人能超越”,他以很肯定的语气。
此后去隔壁的香港,前后住了两三年。彩虹村,香港贫民窟,寄居在一个阿姨家。蜗居,但井井有条。
全世界没有比香港更好吃的地方,可以吃到全世界正宗的美食。喜欢吃鱼蛋粉、云团面,车仔面、咖喱,喜欢港式茶餐厅,“一定要里面有人骂粗口,满满的人,发牢骚,这是最可爱的地方”。
他热爱香港酒吧不同的氛围,“与我们的体系不一样”。也热爱去香港高校演出,每次有一个问答时间,很多人提问,最初感觉生疏,如今文烽开始在长沙倡导,“就是需要有这样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