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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带母求学反帮助他人 称回报社会更幸福

来源:中国青年报2012年6月18日【评论0条】字号:T|T

    6月14日中午,一间简陋的出租屋内,朱天鹏坐在妈妈王美英身边,把妈妈的一只手拽在手掌里。妈妈说话的时候,他就面带笑容地看着她。

  这一天,王美英很健谈,对着来人滔滔不绝地说起了往事,说到了激动处,声音越来越高,语速越来越快。

  朱天鹏靠在妈妈身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王美英积极的谈吐,看似给这间简陋的屋子带来了快乐,但也有一种隐忧:对于一个患有癔症性精神障碍的人来说,因情绪激动而失控,这种转折往往来得很快。

  天鹏依偎在妈妈身边,握着她的手,随时准备安抚妈妈激动的情绪。如果控制不好,王美英会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想谋害她,于是通过厉声痛骂和拳打脚踢予以回击。这种后果的承受者,往往是儿子朱天鹏。

  这间位于湖南文理学院西侧居民区的陋室里,主要家具是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好在租金不贵,每月才90元,更重要的是,这里距朱天鹏的宿舍只有三四百米。天鹏经常奔跑着往来其间,对他来说,这是一段幸福的路途,“再也不用到处去找妈妈了”。

  自3岁父母离异后就跟着妈妈一起生活的天鹏,2009年上大学以来,一直带着患精神病的母亲上学。要不是入选湖南文理学院“校园十大风云学子”,他的故事恐怕还难以被外界知道,因为他从不主动说起自己经历的苦难。

  妈妈像小孩子一样依赖着儿子

  6月7日下午,“校园十大风云学子”的颁奖典礼在湖南文理学院音乐厅举行。

  当大屏幕上播完体育学院学生朱天鹏的事迹后,大厅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体育学院学生刘钢也在现场,他说,介绍完天鹏的事迹后,他看到好多人的眼睛都湿润了。

  体育学院学工办教师邵源说:“天鹏完全配得上这种荣誉”。

  从上大学第一天起,朱天鹏就把母亲接到了学校。事实上,2009年暑假他就做好了打算,一定要把妈妈放在身边照顾。妈妈一直跟他相依为命,自他5年级起就精神失常了,这让他操碎了心,为此,他休过学,也曾在上中学时三天两头地请假回去安抚妈妈。

  上大学后,他在宿舍旁边租好房子,把妈妈安顿好。由于家里一贫如洗,为了生活,他们想了很多办法。

  刚进校是做盒饭,卖给同学吃。一天二十来个,每个6元,一天能挣几十元。每到中午下课,朱天鹏就拼命往出租屋跑,把妈妈做好的盒饭送过来,这经常累得他连饭都不想吃了,他妈妈也经常累得情绪恶化。

  为了让妈妈不太累,天鹏开始勤工俭学,在宿舍里当送水工。一次背上两桶水,从一楼到六楼,最多时一天要送100多桶。

  除了当送水工,他还做过多份兼职:去清洁公司兼职擦过玻璃,在烈日下发过传单……他的自尊心特别强,一直不肯接受捐款。班主任程玉竹知道他的情况后,两次要接济他,但都被他婉拒了,班上的同学也提议过要捐款,他也婉言谢绝了。

  因为近,王美英有了依靠,她一天要给天鹏打好多个电话,想喝粥了,想吃面条了,腿脚不舒服了……只要一打电话,朱天鹏就会利用课间跑出去,实现母亲愿望后再跑回来。

  奔跑是朱天鹏的生活常态。

  王美英发病时的情况很多人都见识过。天鹏的同学崔士强说,王美英总说自己精怪缠身,丧失理智的时候就会吵闹不休,甚至对朱天鹏拳打脚踢,但天鹏总是不离不弃,一直抓着妈妈的手,满面含笑,不厌其烦地安抚她,平复她的情绪。

  为了从精神上缓解母亲的负担,天鹏也经常会陪着母亲在校园散步、聊天,把同学介绍给王美英认识,让她不再觉得孤寂。

  邵源说,大一时,朱天鹏当上了学生会干事。有时候他组织开会,老看见一个中年妇女站在窗口往里看,后来才知道那是朱天鹏的妈妈,在他看来,王美英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依赖着天鹏。

  兼职和学生会工作太繁重的时候,实在无暇照顾妈妈了,天鹏也会偶尔让妈妈睡在女生寝室里,崔士强的寝室她就住过好几晚。

  崔士强说,虽然寝室同学也会担心朱妈妈犯病,但大家都对天鹏充满了感佩,因此也愿意为他分担一些。

  身体条件最差专业成绩最好

  在认识朱天鹏的老师同学眼中,带着病母上学远不是这个阳光男孩的全部。

  成为一名大学生后,天鹏倍加坚韧不拔,砥砺奋进。为了治好乙肝,他就像读高中那几年一样,每天5点就起来熬药,然后到教室学习,晚上也学习到深夜。

  入校三年来,天鹏的成绩始终排在年级前三名,大二第二学期大三第一学期更是年级第一。他先后多次获得学校优秀学生奖学金和国家励志奖学金,收获的各类奖学金总额达1.7万元,生活因此得以改善。

  更让人惊叹的是他在体育专业上的成绩。田径教师刘光双说,尽管天鹏只有1.6米的个头,瘦瘦小小的,还浑身是病,但训练时总有拼命三郎的作风。

  天鹏的师妹杨慧敏就亲眼见过他练撑杆跳时,因落下部位不对,摔得满嘴是血。“他只是用纸抹了一下就继续练”。

  朱天鹏的同学刘钢身高1.78米,陈雷身高1.82米,两个人都很壮实,但他们都说,跟朱天鹏比,他们跑也跑不过他,跳也跳不过他。

  朱天鹏助跑跳远能跳6.5米,三级跳达到13.5米,跳高有1.8米,百米跑最好成绩达10.98秒。参加湖南省大学生田径锦标赛,朱天鹏在负伤参赛的情况下也获得了撑杆跳第八名的好成绩。

  刘钢助跑跳远只能跳5.8米,陈雷的成绩也差不多;百米测试,他们都要比天鹏多花一些时间。陈雷说,不仅这些,几乎他的每一项体育成绩都要逊色于天鹏,“甚至他的标枪和铁饼也是全年级掷得最远的”。

  刘光双说,他从来没见过像天鹏这样的学生,身体条件是最差的,但专业成绩却是年级最好的之一。

  最需要帮助的人经常帮助别人

  跟成绩比,刘光双更看重天鹏的“会做人”,“上课前,他会主动去借器材,挖沙坑,什么事都抢着做。其他同学,都等着别人去伺候他们。”

  体育学院的毛治和老师也说,朱天鹏不是一堂课这样,而是所有课都这样,他一直都是老师们的得力助手,也是同学们的表率。

  邵源刚开始时对天鹏还有些误解。

  2009年下半年,常德市要申评全国卫生城市,学校经常有检查团来查卫生。

  有一次,因为要迎接检查,邵源很早就来到了体育学院的大楼,本来想查漏补缺,把没搞干净的地方搞干净,但他却发现卫生做得很不错。邵源跟门卫感 叹说,这个学期卫生大有改观。门卫说,学院不是安排了勤工俭学的同学打扫这栋楼吗?邵源很纳闷,勤工俭学的岗位是他安排的,没有这个岗位啊!

  “我一开始的想法,是这个学生有什么目的”,邵源说,第二天一大早,他碰到了这个学生,但没有打招呼,“我想他是不是在图表现,现在还哪儿有这样的孩子啊”。

  然而,他却发现,天鹏一直在默默坚持着,不论刮风下雨,还是冰天雪地,天天如此。“如果只干几周,我会认为是图表现,但他一干就是一两年,不可能是图表现能坚持的。”

  不仅邵源,刘钢和陈雷一开始也不理解。刚刚进校时,刘刚跟天鹏一起搞卫生,他们的责任区有条水渠,里面垃圾成堆,从未搞干净过,刘钢亲眼见着朱 天鹏用手把垃圾一块块地捡出来。“我们当时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不是有毛病吗?”跟天鹏住一个寝室的陈雷则发现,中午,大家都喜欢睡午觉或者玩电脑,但天鹏 会主动去打扫楼道,然后再拖一遍,也是从不中断。

  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搞卫生呢,邵源后来找天鹏谈话才知道,天鹏的想法特别单纯,就是认为自己和妈妈受到了太多关怀,无以回报,只想做点小事回报大家。

  不仅搞卫生,慢慢学院里的师生都发现,天鹏是最肯帮忙、做事最让人放心的人,也是学院里沟通交流能力最强的人,甚至还是做学生工作最有思路的人。体育学院党委书记宋国庆说,体育学院跟天鹏打过交道的师生,每个人都能说出那么一两件亲历的事,让他们印象深刻,充满敬佩。

  “他做的事情非常平凡,但真要像他这样做,且常年坚持,好多人做不到,这就是他的伟大之处”。邵源说,最让他感动的是天鹏的乐观,不论做什么事总是乐呵呵的劲头十足,“其实他是最需要帮助的人,但反而是他经常在帮助别人”。

  能作些回报我觉得更幸福

  朱天鹏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干爸干妈干爷爷干奶奶特别多。由于从小缺少父爱母爱,从来只会照顾人的天鹏对父母之爱有着深深地渴盼,因此也认了很多亲人。

  同学土豆的妈妈刘美华就是他的一个干妈。在刘美华眼中,天鹏不是为了认干妈而认干妈。来到她家里,从来就没把自己当过外人,有活儿就抢着干。每到母亲节、三八妇女节等重要节日,刘美华总会接到天鹏的电话,“这一点甚至连我自己儿子都做不到”。

  初中同学席磊的爷爷奶奶也被他认作了干爷爷干奶奶,席磊后来考取天津上大学,天鹏也经常会一个人去他家陪干爷爷干奶奶说说话,做做事。

  席磊的奶奶胡金秀说,最让她感动的是,2011年老伴过世时,天鹏从学校请了三天假,披麻戴孝整整守了三天灵,完全跟自己的亲孙子一个样。

  说起天鹏,刘光双老师不无感慨地说起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个男生告诉他,妈妈给他打电话,快结束时提醒说今天是什么日子,男生回答今天不是什么日 子。他妈妈生气了,说今天是你爸爸的生日你都不记得了!“现在至少一半学生连自己父母的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但朱天鹏就不是这样,他是相当懂事的孩子,感 动了很多人。”

  在朱天鹏看来,这些人都帮助过自己,而自己又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能得到他们的帮助,我觉得很幸福,如果能对他们的帮助作出些回报,我会觉得更幸福。”他说他希望今天对身边人的奉献就是将来对社会的贡献。

  现在,由于天鹏的奋斗,生活上虽然仍然艰苦,但总算不会为了有上顿没下顿担忧了。他的故事传开后,虽然很多人跑到学校要给他捐款,要带他看病, 他都像以前一样一一谢绝了;从大二开始,他就竞聘上了学院学生会副主席,能够带着一个团队服务师生,他也因此影响了很多人;让妈妈融入到了学院师生这个大 环境中,妈妈已经完全成了这个大集体中的一员,可以得到更多的照顾和交流,也让妈妈的发病周期越隔越长。

  “我觉得现在是自己过得最幸福的时候。”天鹏笑着说,“经历了那么多苦难,我最明白什么才叫幸福。”

  朱天鹏个头不高、皮肤黧黑。对他来说,带着罹患精神病的母亲上学,只是他人生中一系列让人惊叹的故事中的一个。他的经历远比同龄人坎坷,甚至曾遭受过生与死的考验。

  不论曾经多少次跌倒在路上,不论曾经多少次折断过翅膀,朱天鹏始终在挣扎中奋起,让自己的生命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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