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宁莎鸥 唐朝昭
每天清晨,王成志与王梅玉夫妇都会按时起床来到江永县菜场,去做替人剖鸡剖鸭的营生;到了中午,则会回到家与儿子媳妇吃一顿家常便饭;下午再去自家的4亩地上转转。这个时刻表多年未变。但这天不一样,夫妻俩停下了一切手里的活,因为自己的女儿王明娟将在今天冲击伦敦奥运会举重48公斤级的金牌。7月28日,也许是自己女儿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也是王家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王明娟赢了。”女儿夺冠后,王成志振臂高呼,也为这天画上了一个完美句号。
分镜头一 寻梦
时间:上午11时58分 地点:王家大院
我做梦都梦见记者来采访我
从江永县城驱车不到10分钟,便能到达潇浦镇桐岩村的王家。记者的车还没到,就看到各路同行的车出出进进,王家院子旁摆了4辆小车,从院子口一直延伸到乡村小道上,无一例外印着各路媒体的LOGO。
王明娟的父亲王成志告诉记者,王家第一次这么热闹,王明娟十多年来虽然拿过不少冠军,但这样的盛景从来没见过,毕竟是奥运会呀!
长枪短炮是否打破了一个家庭的宁静?王成志说不,“其实我做梦都梦见记者来采访我。”7月初,奥运名单还扑朔迷离时,王成志就做了个梦,梦见王明娟入选了。“当时我就预感我们家娟娟有戏,电视台、报社都来我家采访我。”奥运名单公布后,王明娟果然入选,王家的奥运梦也美梦成真。之前接受采访时,王成志还担心普通话不标准,现在面对摄像机与相机已经对答自如了。“这几天接电话接得手都累了,跟记者聊天嘴都讲干了。”王成志告诉记者。
分镜头二 祈梦
时间:上午12时25分 地点:王家客厅
(拿金牌)做梦都想,不过还是随遇而安
记者与王成志刚拉起家常,一张蓝白相间的塑料布从天而降,原来当地体育局正在搭简易凉棚。王成志又起身搭了把手,塑料布刚好盖在院子的围墙上,凉棚就搭成了,这应该就是今天观看比赛的“战场”了。而在另一旁的围墙上,当地体育局悬挂的“王明娟加油,家乡人民支持你”横幅正迎风招展,横幅下方还特地翻译成了江永特有的“女书”。
王成志刚回来聊了两句,又被电视台的同行请进了客厅,去看有他出镜的电视采访。沙发上,母亲、大哥、侄子侄女已坐了一排,认真地看着电视里的自己,连5岁的小侄子乐乐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仿佛是晚上观看比赛直播的预演。这么巧,沙发的靠背上刚好写着两个汉字:“赢家。”
客厅正中还放着未拆封的大电视与其他家电。母亲王梅玉说:“这都是媒体送来的,待会就装上,看得更清楚。”
拿金牌?王梅玉说:“做梦都想,不过还是随遇而安吧,不会给孩子太大压力。”记者们不停地拍照摄影,王家人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有着隐藏不住的小紧张。
分镜头三 筑梦
时间:下午5时26分 地点:王家厨房
等到拿到金牌回来后再做给她吃
记者再次来到王家时,已升起袅袅炊烟。王明娟的大哥王明辉已抄起了锅铲,旁边案板旁已摆好了辣椒、竹笋等配菜。
王明辉翻炒几下,一道黄焖鸡已出锅。他颇为自豪地告诉记者,自己学过厨师,手艺不错,妹妹王明娟最喜欢吃自己做的红烧鱼,每次回来都吃到汤都不剩。
不过,今天王明辉却“特地”没做红烧鱼:“等到拿到金牌回来后再做给她吃。”
离比赛只有5个小时,王家的节奏仿佛也加快了,新电视已装好了放在墙角,父亲王成志也忙着在院中摆放桌椅茶几。偌大的院中条凳、靠椅摆了30多张,就等着晚上的大场面。
时间越近,大家的心跳也越快。母亲王梅玉就坦言:“现在有点紧张了,肯定会紧张,自然的嘛。”
忙着炒菜的王明辉也笑着说:“每次妹妹上场,我估计比她还紧张,有时眯着眼睛不敢看,心态没她好啊。”说着,还夸张地做了一个捂胸口的动作。
分镜头四 圆梦
时间:晚上11时30分 地点:王家大院
这就是圆梦的一天
王家大院座无虚席,连王明娟84岁的奶奶也从县城赶了过来。王明娟抓举第二把试举成功,王成志激动地鼓起掌来,鼓掌不足以表达心情,他立刻又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握拳振臂高呼。
而5分钟之前,他还忐忑不安地盯着电视,双手时而摩挲大腿,时而交握胸前。这种紧张在王明娟抓举第一把失败时达到了顶峰,王成志懊恼地拍掌,右手不经意地摸了下额头。事后他坦言:“很紧张,如果第二把还失败就更紧张了。”好在王明娟第二把成功,马上缓解了这种紧张情绪。母亲王梅玉说,母女间有心灵感应,她觉得第二把一定能成。
比赛尚未结束,王成志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了自家酿的米酒。王明娟挺举完成110公斤后,王叔叔又摆出了双手握拳、振臂高呼的经典动作,这时他心中的压力才完全卸下。王明娟继续挑战自我,王叔叔还不住地示意大家坐下,看完最后的比赛。
最终,竞争者失败,全场第N次响起了掌声。此时,礼花已响,酒杯已满。
尽管时钟已走过十二点,但这一天对于王家,对于江永,对于整个湖南都是完美的一天、圆满的一天、圆梦的一天。
老槐树,旧房,新房
这里,王明娟练过腿、摔过跤、挑过水
俗话说,凡住过必留下痕迹。江永桐岩村算不上风光迤逦,但也有老槐树的静美,与旧砖瓦房的隽永。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记得王明娟的样子;这一草一木也因为王明娟,留下了许多故事。
老槐树——奥运冠军的启蒙锻炼场
“就像脚踩西瓜皮,不知道滑到哪里。”
王明娟家住江永县潇浦镇桐岩村,村口有棵老槐树,这棵老槐树就是王明娟最初练功的地方。王明娟的父亲王成志回忆道,当时他在这棵树上给女儿自制了一个单杠,而幼时的王明娟就已经能用脚钩住杠倒挂坚持一分钟左右,比哥哥弟弟都强,当时他就觉得女儿可以练体育。
王成志平日里也有意练练这个二女儿,当时打水的地方离王家有50米,挑水的主力就常常落在她身上。有一次父女俩打着水,王成志便有意跟女儿拼起了速度,王明娟自然不肯认输,没想到脚下一乱,直接摔在了地上,“嘴都摔得翘了起来。”
机缘巧合下,王明娟被熟人招进了江永体校,专练举重。王成志的训练是有成效了,不过肩上的担子也瞬间重了起来。当时一个月得交70元的伙食费,而猪肉才1元多一斤,经常是交完上个月没有下个月,“就像脚踩西瓜皮,不知道滑到哪里。”王成志打了个比方。为交伙食费,家里经常找街坊邻居借钱。
旧房子 新房子——换新家王明娟出了一半钱
新宅后边不到20米处,就是王家的旧屋,一幢土砖青瓦的房子,木质门窗因为年久失修都破损了。2004年,王家立起了现在这幢新楼房,窗明几净,前后种着辣椒、丝瓜等家常小菜。
王成志告诉记者,修新房花了11万元,王明娟出了6万元。本来王明娟还想多出点,被他拒绝了。事实上,王明娟一直很顾家,2003年到省队后,每个月能领到360元津贴,才去半年,她就给家里寄回600元,给父母过年。“女儿挣的钱舍不得用,当时也就存了下来。”
因为训练忙,父母一个月与王明娟也通不了几通电话,不过每次打电话,王明娟都会问起家里过得好不好,需不需要寄钱。王父都会习惯性拒绝,家里钱够用不用担心。王成志说,对此王明娟还有点意见:“跟自己女儿讲什么客气?”
王成志告诉记者,并不是自己讲客气,而是在乡下花不了多少钱,而且已经习惯了自己动手,自给自足的生活。
电视——没电视时就冲到人家家里看比赛
家里的电视机,是搬进新房后置办的。有段时间,王家还得忍受看不到女儿比赛的痛苦。有一次电视直播王明娟比赛,家里收不到信号,王成志急得连夜赶到了十多里外的县城。别人问他:“电视里的人举重,你瞎乐什么。”王成志大声说:“当然高兴,那个是我女儿。”
后来,王成志也现场看过女儿在城运会上的比赛,不过那次王明娟只拿了第二,下场后就哭了,王成志也哭了。
客厅旁的第一间房,就是王明娟回家所住的卧房。尽管家里宽敞了,王明娟回来还是习惯跟母亲一起住。母亲王梅玉告诉记者,女儿跟自己最亲,她在长沙陪了女儿一年多,每次一训练完,她就第一时间赶回家陪我。
在卧房的墙上,贴着一张王明娟的照片,她穿着一件绿色的汉服,背景处理成花团锦簇的卡通风格,显得青春洋溢。王梅玉说,这是七八年前拍的,“女儿现在也大了,为举重燃烧了青春,比完这届可能就退役了。”大三岁的哥哥已有三个孩子,同村的女孩也都嫁人生子了,操心王明娟的婚姻大事吗?王阿姨嘴上说不急,心里可就说不准了。
印象王明娟
王洋(侄女):姑姑回家会给我们带好多好多玩具,我最喜欢家里的美羊羊和小熊猫。
王明辉(大哥):小时候她比较像男孩子。(打架)我打不过她,肯定打不过。
王成志(父亲):女儿心理素质挺好的,也挺孝顺的。她常说,你们(父母)都身体健康,就是我得到的最大的金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