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当地村民、志愿者、学生自发前来祭拜英烈。图为刘金国用树枝擦拭掉墓碑上的灰尘。曾诗怡摄)
红网长沙县站4月3日讯(星沙时报记者 熊文)“他们都是妈妈的儿子,为保家卫国流血牺牲,死后变成一抷泥土被人踩在脚底下,太可怜了!”68岁的刘金国越说越难过,捂住脸伤心地小声哭起来。记者注意到,他身上穿的两件单衣袖口均磨烂了,脚上的解放鞋也磨平了。
又到一年清明时,天空忽明忽暗,天气时晴时雨,这个身材单瘦的老人又一次来到了这个他守护了40余年的墓前,沉痛缅怀那些在抗日战争中英勇阵亡的将士们,讲述自己如何日日夜夜陪伴这些亡灵,魂牵梦萦。
这个坐落于长沙县春华镇金鼎山村吴寺冲组一座小山顶部的墓地到底有什么来头?油茶苍翠,墓碑静立,两块花岗岩石墓碑上,一块刻着“中央阵亡将士”;而另一块则刻着“陆军七四军五八师一七三团一营一连邱卋宦之墓”,并注明:“阵亡连长山东人民国三十年”。
时隔半个世纪,墓与碑终于重逢
春华镇文化顾问章资超说,1941年(民国三十年)第二次长沙会战期间,位于春华山的这个山头作为这一带的制高点,被日寇抢占了先机。千余名中央将士们被压在现在的春华镇新街一带,那里地势平坦,日寇出动了飞机动用细菌武器。将士们同日寇殊死对抗,最终均捐躯国难,无一幸免。
血流成河,山河恸哭
“老百姓逃的逃,走的走,整个春华老街变成了一条空巷,渡船码头、河边两岸,中央军遗体一堆又一堆,尸横遍野。当时旱情严重,河水低落,鬼子的重炮打得将士们血肉横飞,鲜血染红了捞刀河。”当年的保长龙建民老先生2011年从台北回乡,忆往昔,唏嘘不已。
“太惨烈了,将士们的身躯高度腐烂,唯留累累白骨,捞不上手,掩埋时只能用锄头扒。住在当年的战壕附近的石庚爹,常常在深夜隐隐约约听见阵阵哀伤的哭声,不忍细听。”章资超介绍,这个幽深的山冲是享誉内外的春华李最正宗的故乡,山清水秀,竹林茂密,静谧的胭脂港缓缓淌过。
一担谷埋三个
时年农历八月,由于牺牲的将士太多,政府发动乡民们加入到埋葬英烈的行列中来,每埋葬三具尸体就兑换一担谷子。由于尸体感染了日军投下的细菌,村民石子钦在用手掩埋时受到感染,溃烂终生不愈。
时间一晃,到了1965年。年轻的刘金国被下放到金鼎山村。一次出工,他发现田坎上铺了一块用墓碑搭做的小桥,碑上刻“中央阵亡将士”六个大字,背面书“此干长约十四丈,民国三十年公刊”。想到这可能是抗日将士的墓碑,刘金国不忍心看其被人践踏,便偷偷移到一隐蔽地方,用泥土埋藏起来。
随后,刘金国留在了吴寺冲组安家落户。在分山时,老实的他主动要了这座不怎么长柴的山,种起了油茶。2009年,在收油茶时,他意外发现了一块墓地。当看到墓地碑穴的痕迹时,他发现曾经收藏的那块墓碑的宽窄恰好与墓地碑穴高度吻合,肯定是一体!半个多世纪过去,墓与碑终于重逢!
有生之年守墓 给烈士一个交待
自此,刘金国时常念叨着与将士们“很有缘分”,自觉担当起保护的重任来。他一个人忙活了40多天,将墓碑前后的杂草砍掉,又从微薄的收入中毅然拿出1000余元,在墓碑下建好底座。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刘金国长年在春华街上给人补轮胎,生活并不宽裕。
记者昨日来到他简陋的家中,只见数十个轮胎占据了大半边屋子。穿过长着青苔天井,一间小巧的历史陈列馆映入眼帘。屋子布置颇有心思,墙上满满地张贴着与抗日战争阵亡将士有关的图片和文字资料。刘金国说,他每天忙完活就会来屋里看一看,想一想,这个习惯保持了大半辈子,已深深嵌入了他的生活。
“邱连长上战场前深知自己此行凶多吉少,剪下一缕头发,让警卫带回去给自己的亲人,多么令人动容啊!”刘金国鼻尖泛红,眼角淌着浑浊的泪,心底埋藏了太深太深的情怀,在这样的日子里,一点一滴地宣泄出来。
他通过寻访当年的老人了解到,所有将士身上均无身份证明,至今也没有他们的亲人后代前来祭拜;人们在掩埋尸首时,唯有在邱卋宦连长身上找到了他生前留下的身份印记。多年来,他多次去信山东相关部门与媒体,请求帮忙查实,但至今杳无音讯,“有生之年,我会看管好烈士墓,好希望找到连长邱卋宦的后人,对烈士有个交待。”
昨日,他号召当地村民、志愿者、学生共千余名群众自发前来祭拜英烈。许多群众拖家带口一大早就来到墓前献花,人群站满了山头,中午时分,人们还久久不愿散去。更有热心人士现场表示愿意义捐,刘金国婉言谢绝了。
一只布谷鸟掠过坟头,衔来一片绿叶,以自己的方式祭奠着长眠在这里的千余个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