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越来越多年轻人,“新长沙人”,爱在长沙老街巷中寻访老建筑、老生活,想要发现一段历史?
他们可能并非为了“致我们终将逝去的春春”,或许文化学的观点能够解释这一现象:他们更多的是想通过城市的文化找到一种归属感,在社会转型期去追寻一种文化的认同。于是他们在长沙中心城区老街道中,或许能断断续续找到关于叶德辉的不少轶事。
此前五次面临被杀险境的叶德辉这次没能逃脱,毛泽东说:“那个时候,把叶德辉杀掉,我看不那么妥当”
毛泽东在中共八届十二中全会闭幕会(1968年10月)上,专就叶德辉之死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个保孔夫子、反对康有为的,此人叫叶德辉。后头顾孟馀问我,有这件事吗?我说有这件事,但是情况我不大清楚,因为我不在湖南。对于这种大知识分子不宜于杀。那个时候把叶德辉杀掉,我看是不那么妥当。”(据2007年3月23日《南方周末》谭伯牛《叶德辉之死真相》)
毛泽东所说杀叶德辉的“那个时候”,具体是在1927年4月11日。
当天,叶德辉被拉出,在长沙街头最后亮相,湖南省特别法庭宣布叶德辉五大罪状:
(一)前清时即仇视革新派,戊戌政变,惨杀革命人物,为内幕主张之人;
(二)充筹安会会长,称臣袁氏,促成袁氏称帝;
(三)促成吴佩孚武力统一,并主张赵恒惕受北京任命;
(四)万恶军阀迭予要职,利用其封建思想,发表封建式之文字,为反动之宣传;
(五)为省城著名反动派领袖及著名土豪劣绅。
并称,总上各点,均经该犯当庭自行供认不讳,情节重大,罪无可绾。应依照湖南审判土豪劣绅特别法庭组织条例……之规定,处以死刑;并没收其财产。除监提该犯,验明正身,绑赴刑场,执行死刑外,合亟宣布罪状,俾众公知。
当年亲历者、时任长沙县农民协会副委员长的黄则民后来在《文史资料选辑》第六十辑中发表文章记述当年情景时说:当天上午十时,召开公审大会,“各界群众闻讯参加公审的达十万余人,省政府代理主席张翼鹏、厅长邓寿荃,国民党省党部负责人仇鳌、李荣植等亦来参加。主席团将叶之罪状公布后,十万群众一致主张立即枪决,没收其浮财充公,此时呼声震撼全城。猖狂一时,十恶不赦的反革命分子当众枪决,人心大快。”当然据叶的长子叶启倬(字尚农)称,其父死在浏阳门外识字岭,“身受两枪。一中头部,一中心部”。
从1927年4月9日凌晨叶德辉被捉,到4月11日在识字岭被处决,其过程有多种说法。
当年捉拿叶德辉的亲历者的记录,有三人的说法值得关注:
一是叶德辉的妹妹叶德贞的女儿称,叶德辉被捕时,正在洗脚,她父亲艾乐尧(即叶德辉的妹夫)当时在场,差点也被捕。
一是叶德辉的侄孙叶运奎说,当时5岁的他知道凌晨农协会员进屋,进行搜捕,直到下午仍没有找到叶德辉,后再次搜索发现叶德辉躲在天井中倒覆的水缸中。
一是当年长沙县农民协会副委员长黄则民在1979年3月出版的《文史资料选辑》总第60辑《柳直荀在湖南农民运动》一文中称,当时“由农民自卫队40名潜伏苏家巷、织机巷、里仁巷、坡子街一带,然后计诱其归,伍文生由耕耘圃后门掩入,捕获正洗脚的叶德辉”,此后又有收缴叶家图书财产的经过。其过程经历颇与1927年4月《湖南民报》报道相合。
当年谢觉哉主编的《湖南民报》中谈到,叶德辉被捕后,仍与同关在狱中的程子枢谈读书之事,叶德辉批评程子枢“不读新书”。后,叶德辉被枪决,程子枢被判处徒刑十年。
其实不懂政治的叶德辉自称:“我是书豪,不是土豪。我是痞绅,不是劣绅”
按照现在所谓成功学的观点看,叶德辉其实是个最不懂“政治”的人。
至于外界传言,叶德辉肇死之因,是因他在大革命狂潮和狂热之中,竟然写有一首恶毒咒骂农会的对联,说什么“农运宏开,稻粱菽,麦黍稷,尽皆杂种;会场广阔,马牛羊,鸡犬豕,都是畜生”,横批“斌尖卡傀”。并由此流行“裂变”出多种版本。但对联上下联首字均会嵌上“农会”;均有杂种、畜生,骂人的话;横批都是“斌尖卡傀”,嘲讽不文不武,不大不小,不上不下,不人不鬼。当然,对联只是原因之一。
其实就在叶德辉被捕前,前来向他募捐的晚辈、长沙导盲学校校长陈子展告诉他:“近日外间宣传铲除土豪劣绅,先生知道了吗?”
叶德辉答:“知道的,我是书豪,不是土豪。我是痞绅,不是劣绅”。
叶先生在谈话中照例的露出了不甚整齐的牙齿,爽朗笑道,“人家骂我是文妖,长沙没有文妖,只有两个字妖,一个是易寅村(即易培基),一个是曹孟其”……
但定土豪劣绅和文妖之名,到了特别法庭审判时,并不由叶德辉这样解释了。
其实,叶德辉似乎也知道他最终会落到怎样的命运,他曾称自己“世人皆欲杀”,并写诗自况,说自己:“九死关头来去惯,一生箕口是非多。”这两句诗,后来在他草草收葬长沙南郊烂泥冲金庭公墓中时,用来做了他的墓联。所谓“箕口”,用他弟子的话说,就是“欲言则言,欲行则行,不知趋时,亦不知避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