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烁红,丽水龙泉人,22岁,是一名准职业入殓师。
现在她读大二,还有一年,她就要从湖南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殡仪系毕业了,将正式成为大陆首批职业入殓师之一。
4月25日本报报道《浙江嘉兴出现第一批职业入殓师:3男6女都为90后》,在嘉兴,有9个90后的大陆年轻入殓师,跟着台湾来的师傅学习技艺。
看了快报报道后,她在自己博客上说: “很庆幸自己是这6名90后女生中的一员,自从奶奶去世之后,所坚守的‘还逝者尊严’的精神从未改变”。
随后,我发现,“季烁红”这个名字曾出现在去年温州动车事故媒体报道里——她当时跟着著名的防腐整容师许康飞一起去温州,为遇难者整容化妆。
这么年轻的她为什么要选择这份职业?这里,是不是存在着某种无奈?做这份工作时,她是由衷的吗? 记者 杨丽
她有什么隐情?
“‘为何会从事这行?’当时就有人问我。我也总是每一次都搬出奶奶去世的情景,告诉他们我只想那些逝者不要像我奶奶去世之时那般面色惨白,全身僵直……”——摘自小季的同学博客
用小季同学的话来说,“每一个殡仪系的孩子都是有着不同于别人的故事的人”,小季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小季的父母是龙泉当地人,爸爸是小包工头,妈妈是家庭主妇,小季还有一个弟弟。
小季的天空在2008年前是一片绿色的麦田。2008年,她18岁,这一年发生的事对她这个年纪,似乎有点冷酷。
先是她奶奶去世,久病的奶奶面目全非,她说后来叫来的护工对身体已经冰凉的奶奶“动作很凶猛”,她印象深刻。
这一年,她的表哥也遇到车祸死了,在日记里她记录道:“该死的货车,捻(碾)转着表哥的身躯,直到他整个身体支离破碎。”
这一年的夏天,小季自己也遇到了车祸,昏迷了一天一夜。
小季上的是重点中学龙泉一中,那时她正要上高三。车祸那天,补课回家,遇到一辆保时捷车急速迎面而来,车灯罩住了她的视线,她骑的电瓶车撞上了保时捷,“神志不清,失忆了”,更关键的是她的视力一度下降到什么也看不见。
她办了休学手续,重新回到学校时,留了一级,复读时,高二课本与她念的已不一样,考试成绩一落千丈,从原本参加省里的奥数比赛拿过二等奖,老师说她可以上二本,到后来的班里倒数。
她回忆:“这一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只能用四个字形容——生不如死。每天下肚的药比我吃的饭要多很多,伤势有了很大的转机,可是体重却升至141斤,我再也不能像其他同龄女孩一样穿漂亮的衣服了。”
她曾自杀,我们大都经历过高中的那种炼狱式的竞争,成绩对我们来说,似乎是一切,我想,那种落差,对才18岁的小季来说,便是一片阴霾,她在日 记里说,“我的状态一直都不好,班主任也再度找我的爸爸妈妈谈话,我知道他们在怀疑我的伤还没痊愈……我很疯狂地去闹事儿,很疯狂让老师伤心,直至对我彻 底失望……好几次,我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远远地逃离……”
她为什么这么选择?
当我活过来以后才明白:死亡就是对这个世界毫无感知,没有恨没有快乐,当然也没有痛苦。由此也才彻悟:那爱那快乐,连痛苦也都是如此珍贵,因为它标志生命的存在。——摘自小季博客
事实上,去念殡仪系,并不是小季同学的初衷——当时她想考本科,但成绩不够,填报志愿时,看到了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有“现代殡仪技术与管理”。
在网上询问学长,知道这个专业是为去世的人服务的,或许是那段生死体验让她在这个专业上画了勾。
这遭到了家长的坚决反对, “没出息,太脏了”,这是小季爸爸妈妈的直接反应。
直到志愿结果下来的那一天,她才告诉他们,父亲当场脸色煞白,破口大骂。
但对年轻人小季来说,离开家乡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是梦想也是青春的冲动。
进学校后,专业细分,其他录取的浙江籍学生选的要么是设备管理,要么是殡葬礼仪服务,只有她选的是直接和死者打交道——防腐整容,全班就她一个 浙江籍的,“因为服务行业,要和很多人说话,我不喜欢和人说话,设备管理,我物理成绩也不好”。这种选择的将来,她或许会在某个城市的殡仪馆工作,为死者 化妆,那时她并不知道有入殓师这份职业。
那时,大学丰富的社团生活拥抱着她,她成了学校的记者,参加各种社团活动,最多的时候她报了30多个社团组织,被29个录取,因为她竞选班长没成功,她就想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那时的小季,对死者遗体还很陌生,都是纸上谈兵,直到去年夏天她才真正接触到遗体。
到杭州来实习,是她自己坚持,本来学校给她联系的是桐乡殡仪馆,她听说杭州殡仪馆有个国家级遗体整容师许康飞。她慕名前去,用节省下来的生活费租下了杭州殡仪馆附近一个小旅馆的房间,租金是1500元一个月。
因为是夏天,溺水身亡的无名氏也多了,被打捞起来送到殡仪馆,“嘴巴像鸭嘴巴一样,眼珠也快掉出来”,小季需要跟着师傅把他们抬进冰柜里,第一 次看到遗体她吐了,在一个不大的房间里,她跟着师傅,看着他们为无名氏消肿、清洗……“我总是憋着气,然后憋不住了,就从小房间里跑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她一回到房间,就觉得自己全身不舒服,很脏,连呼出来的气都是臭的,她把衣服全泡在水池里,头发洗了好几遍,折腾了很久才能睡下。可一睡下,她眼前又冒出白天的那些场面,她哭了,给妈妈打电话诉苦,妈妈将了她一军:“这不是你选的吗?”
那一个月很特殊,如果没有经历后来的那几天,我想小季,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坚定自己的选择?
7.23温州动车事故后,她的师傅许康飞等遗体整容师奉命赶赴温州去给那些死难者化妆,小季也跟着去了。
她面前的遇难者,有6个人,“他们支离破碎,内脏也流出来了……其中一个是列车员穆立楠,脸上有淤青,我们给她打上粉底液遮住了,给她换上新衣服,我负责缝合手什么的,还要帮师傅他们把她的脚扶住……”
小季说她那天后来,没有办法再控制自己,大哭,师傅跟她说:“既然我们来了,我们就应该坚强”……
后来,妈妈在电视上看到了小季,电话里妈妈说:“你真不容易,你是我们的骄傲”;弟弟也打来电话说:“姐姐真勇敢,这个也不害怕”,小季说她听了哭了。
从温州回来,小季在博客里写下:“我许下誓言——无怨无悔驻守生命的终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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