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中的周敏，专注至极。11月18日至21日，四天之内，长沙发生了5起公交事件：拦车，抢方向盘，暴揍……一时之间，公交车又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
近日，笔者跟随一辆公交车，记录下了一位长沙公交司机的一天。多一份了解，也就多一份理解。
公交司机的时间表
叮铃铃铃……
刺耳的闹钟声，划破了家中的宁静。周敏轻轻起身，将闹钟关掉。和往常一样，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4：50。
冬日的清晨，无处不在的寒意，起床需要勇气。早上4：50，许多人还在梦里，但周敏的一天已经开始了。因为她是一位公交司机，要在6点钟准时从汽车西站开出第一辆车。
为了保证有充足的睡眠，每晚十点，她就要上床休息。
一大早，我来到了汽车西站。赶上了她7：48分开出的68路公交车。因为是上班早高峰，车上早已经没有座位，我只能站着开始了跟车的一天。
早晨的车厢是安静的。人们或者睡意昏沉，或者默默做着一天的打算。有玩手机的，喝咖啡的，很少有说话的。
早晨的车厢又是嘈杂的。冷冰冰的报站声，夸张干瘪的广告声，以及提醒速度的滴滴声……
8：15分，阳光100公交站前已经站满了等待公交的人们。
公交车停下，又出发，车上显得更拥挤了。路上也更拥挤了，车辆仿佛一下子从地下钻了出来，全部趴在了路上。
阳光100的下一站是南郊公园，中间隔着湘江，要经过猴子石大桥。透过车窗向外望，湘江边生气勃勃、热气腾腾。江边上，一字排开几十个钓鱼的人，还有练太极、跑步的。
桥上同样热闹。桥的左边，有一个人正要跳桥，因为是背对着，看不清面部，但从姿势上可以看出那女子的决绝与不舍。她的身边围着几个人，在苦苦地劝着。
滑稽而又温馨的一幕桥的右边，也出现了一些小状况。一个新能源汽车没电了，两个交警在后面帮忙推着。小汽车的外形很萌，显得这一幕有些温馨，又有些令人忍俊不禁。
目光越过大桥，可以看见橘子洲头，薄雾中的青年毛泽东雕像。8：30，我终于有了座位。
时间离九点钟越来越近了，车上的氛围开始渐渐紧张焦虑起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公交内开始响起各种风格的电话铃声，人们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8：40，车内的焦虑情绪进一步蔓延，抱怨堵车的人越来越多了，一些注定要迟到的人，已经放弃幻想，只剩下叹气了。
临近9点，爱心卡的提示音多了起来，老年人开始“接管”公交车。
终于，9：41，到达了终点站：长沙火车南站。这一趟，用了113分钟。
这还只是周敏当天跑的一次单程。周敏说，他们每天要跑五个来回，有时需要15个小时才能跑完。
那一天，我跟了她的车整整一天。
10：30，她喝了上班之后的第一口水，只是轻轻地抿了一下。因为怕中途上洗手间耽误时间，所以她很少喝水。
11：50，我手机的电量已经用了将近一半，屁股也已经坐得很痛，但周敏依旧保持机警，看不出一丝疲惫。
12：31，公交到达长沙火车南站，控制室提示12：35发车。周敏跑着去了一次洗手间，上车之后说，“像打仗一样”。
吃饭也是在车上。13：43，公交回到汽车西站，周敏终于吃上了一口热乎的盒饭。
周敏吃中饭的时间，从来都不固定，要视当日的路况而定。如果当天堵车堵得厉害，她中午就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午睡对她来说是一件奢侈的事。14：00，周敏再一次出发。
下午，周敏依旧往返于汽车西站和高铁站之间。这座城市很大，但对于她来说，风景仅限于车窗两边。
晚上7：30，周敏跑完了最后一趟，准备下班了。因为修路等原因，她比平时少跑了一个来回，不然又要到晚上九点才能下班。
当天，周敏没有吃晚饭。“我已经十年没带晚饭了。”周敏说：“前些年，妈妈总会做好饭让我带着，但是后来就不带了，因为带了也没有时间吃。”
开公交，一个人的修行
1993年，高中毕业的周敏选择到公交学校学习，因为“感觉开公交很威风”。1995年，周敏正式成为一名公交司机。23年过去，公交车换了几代，线路换了几条，但零事故、零投诉的记录，依然保持着。
公交车司机和地铁、火车司机不同，他们和乘客是零距离的，而且他们每天都要经历堵车的烦恼。所以我很好奇，周敏是如何做到二十年如一日保持良好心态的。
跟车一天之后，我发现对于周敏来说，开公交更像是修行。
空气好，心情就好乘客一上周敏开的公交，就可以感觉到不同：她在公交上挂了很多盆绿植。“空气好，心情也会好。”周敏说：“这些绿植虽然每天都要打理，但是它们的存在会让车上的乘客找到内心的宁静”。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保持内心的宁静，总会有一些不和谐的小插曲发生。
周敏是一个很守规矩的司机，到每一站都要停到规定的位置。当天，有一位男乘客因为周敏没有提前停车而多走了几步路。上车之后，男乘客语带抱怨地说：“你还蛮固执”。周敏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过多解释。
到了下一站，上来一位老人。周敏将老人搀扶上了车，号召大家给老人让个座。之前抱怨的那个男人第一个站了起来，将座位让给了老人。
“司机心态好了，整个车厢的人心态就会好。”周敏后来对我说：“那位男士起初对我有些不理解，但是后来被我的行为打动了，矛盾也就化解了”。
“文明是会互相感染的。”周敏坚定地说。
周敏的确感染了很多人。每次经过人行道，只要有行人想通过马路，她就会停下车，轻轻摆手，示意行人先通过。许多行人先是迟疑，接着会很惊喜，对她报以最灿烂的笑容。每次遇到老人，她都要将老人搀扶上车，还号召大家给老人让座。许多老人下车后，会对她竖起大拇指。
“长期从事一件事，一定要有信念”。周敏说：“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每天，周敏坐在方向盘前，不能分神，不能玩手机，家人和朋友找她也只能通过发短信的形式。她仿佛坐在一个流动的孤岛上，一直不念过往，从来目视前方。开车对她来说，更像一场修行。
文：吴在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