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生计,他深夜去狩猎,他深夜去捕蛙
两声枪响后,两个家庭都失去了顶梁柱
凌建军的妻子手臂中弹,刚刚做完手术,身心俱伤
株洲网讯(株洲晚报 记者 胡乐 见习记者 胡琼兰 摄影记者 汪成)7月19日晚10点许,炎陵龙溪乡仙坪村先后传来两声枪响:外出狩猎的罗德勇和陈传辉,误将正在捕石蛙的同村人凌建军及其老婆曾艳琼当成了猎物进行射击,致使凌建军当场身亡,曾艳琼受轻伤。
老实本分的罗德勇没有逃跑,在得知自己杀人后,当即报警,在凌建军中枪约20分钟后,罗德勇在距离事发地50米的地方,饮弹自尽。
昨日,本报记者来到仙坪村时,凌建军已经安葬,而罗德勇也将在今日入土为安。
一场意外,将两个原本贫困的家庭拖入深渊,两个失去顶梁柱的家庭,该如何继续维持?
第一声枪响
晚上出去捕石蛙,结果被同村的猎人“猎杀”
“我白天出去干活,利用晚上的时间再出去捉一些石蛙,日子或许会好一点。”生前,凌建军时常这样安慰因患有骨质增生而干不了重活的妻子曾艳琼。
在这个海拔上千米的小山村里,除了竹林、稻田、果树之外,六七十元一斤的石蛙,成了村里人另一重要“财源”,凌建军和曾艳琼也在两三年前加入了捉石蛙“大部队”。
7月19日晚上8点多,如往常一样,凌建军头戴一支电瓶灯,曾艳琼手拿一只手电筒出了门。那一晚的石蛙似乎特别难找,花了两个多小时,两人才逮到两只共四两多的石蛙。
走到离家约三四里的一片黄桃林附近,凌建军蹲在草丛中仔细地寻觅石蛙,而在一旁提灯的曾艳琼隐隐约约感觉到不远处有一束火光忽隐忽现。
“我有点怕。”曾艳琼小声地告诉丈夫,她怀疑那有可能是山里常常出没的野猪发出的光。“别怕。”在山里长大的凌建军安慰起妻子。
凌建军和曾艳琼认为,附近就是黄桃林,那束光有可能是果园的主人的灯光。“我们在这等一下,不要让别人以为我们是来偷桃子的。”凌建军说。
听到丈夫的劝慰之后,想起家里也有几十棵开始挂果的黄桃树,胆怯的曾艳琼也变得底气十足了,“不怕,反正我们自己家也有,不怕他说,等就等吧。”
话音刚落,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响声,一束火光从三四十米外急速地散射过来,曾艳琼感到左臂膀一阵剧烈的疼痛,等到她缓过神来看丈夫时,原先蹲在左边的丈夫已经仆倒在一棵黄桃树下,一股鲜血已经流进浑浊的溪水中。
“你们是谁啊!打死人了啊!”曾艳琼撕心裂肺地朝着对面喊起来。不到一分钟,同村村民罗德勇神色慌张地跑过来,蹲下身叫了两声“阿建,阿建”,见无人应答,又看了几眼,便走了。
“你打死了人,还想走啊?”曾艳琼大喊道。
“我哪里会走。”曾艳琼记得当时罗德勇语气坚定地告诉她。
第二声枪响
狩猎者报警后,饮弹自尽
不过,曾艳琼最后还是让罗德勇走了,心想他或许是叫人或者报警去了。隐约中,她听到罗德勇对另外一个人说:“人没有救了。”
哭泣,不断地哭泣。大约二十分钟过后,曾艳琼还是没有看见任何人影朝她和丈夫这边走来,便到处找丈夫随身携带的手机拨打家里的电话,不过,无论她怎么拨,平日里烂熟于心的号码鬼使神差般拨不通。
想起就在离出事地点不远处还有一户人家,曾艳琼鼓起勇气跑到那户人家,敲门大喊“救命!救命!”主人罗儒贵开门让她进门的那一刹那,曾艳琼感觉到似乎又有枪声从不远处的山林里传来。
当她把这一感觉告诉罗儒贵时,对方却告诉她有可能是幻觉,惊魂未定的曾艳琼也就相信了罗的这一说法。
晚上11点40左右,村里的老支书谭爷爷接到派出所的电话,派人赶到事发现场,等候警方到来。他们没有发现罗德勇。
此时,还没人知道,他已经开枪自杀了。
直到第二天上午11点多,罗德勇的母亲在荒田垅发现了他的尸体。
昨日,由于罗德勇家正在操办丧事,记者通过村支书提出采访要求后,罗家婉拒了。和罗德勇一起狩猎的陈传辉,则已被警方带走调查。
□村民反映
纯属意外,狩猎者老实本分,两家本无恩怨
村民说,在八十年代,这两家就维持着不错的关系。
“八十年代,罗德勇的父亲是村里的秘书,凌建军的父亲是村长。”从村里人口中得知,这两家由于不在同一个村民小组,所以交情并非很深,但也没有仇恨或结怨,这次事件的发生纯粹是个意外。
“村里现在只剩罗德勇打猎了,村里野猪多,村民家中种的红薯每年都会被野猪吃掉一大部分,所以罗德勇就会上山打猎。”在现任村秘书罗清顺的眼中,罗德勇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初中没毕业,家里也种了几十棵黄桃树。
村民谭晓华回忆,前年,罗德勇还不小心误杀了村民的一头耕牛。
“他跟其他打猎的人不同,他没有猎狗,所以全凭自己的眼睛和经验。”罗清顺告诉记者,罗德勇家境也比较贫寒,一家人依旧住在六、七十年代建的土坯房里,有2个孩子,第二个孩子去年4月份才出生。
而在仙坪村跑客运的林师傅告诉记者,就在出事前的一晚,罗德勇还来到他住的地方,跟他聊了会儿天。“聊了下家常,没有提到打猎的事,因为他没有摩托车,所以坐我的车比较多,人也大方,出去卖黄桃的时候,会拿桃子给我吃。”
□悲剧延续
两个家庭失去了顶梁柱,伤痛又无措
在这个平均海拔上千米的山村,村民只能种植一季水稻,产量高的才900斤/亩,产量低的仅为500多斤/亩,所以村民除了保证自己的口粮,还得想方设法增加收入。
罗德勇除了种桃子,就是狩猎。而在凌建军的弟弟凌建民眼中,哥哥老实巴交,胆子小,不会出去闯,除了种田,就是上山去抓石蛙卖。
“爸妈吃完饭就走了,我做了会作业,就睡觉了,后来还是叔叔他们告诉我爸爸出事了。”凌建军的小女儿凌佩珍眼睛通红,一提到父亲,14岁的她便开始抽泣。在她的印象中,爸爸文化不高,不会辅导她做作业,但在村里没有通客车的时候,爸爸会送她去30多里外的学校上学,周末还会来学校接她回家。
“我不打算出去打工了,现在家里正是需要我的时候。”凌建军的大女儿凌淑珍在20日凌晨4点钟接到家里电话后,当天晚上11点从深圳赶回了家里,今年22岁的她瞬间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她既要安慰母亲和妹妹,还要想着家里那6亩地的稻谷该如何收割,还有自己该如何在当地找份工作来支撑起整个家庭。
在凌建军家,泥巴墙上贴满了凌佩珍的奖状,大部分都是运动会的获奖。“我想上大学,想改变这个家,我们家太穷了。”凌佩珍长得很像父亲,有着浓浓的眉毛。
尽管罗德勇家已经给凌建军家送来了3万多元的安葬费,但对于这个家庭今后的路,弟弟凌建民仍旧不知所措。
“因为家里穷,我选择了当上门女婿,现在大哥去世了,两兄弟只剩下我一个了,我岳父年纪也大了,患着病,父母亲情况更不好,父亲做过好几次手术,现在都不能直着走路,母亲常年被风湿病折磨。”昨日下午7时许,记者随凌建民来到荒田垅时,凌建民看着满地的尸检手套,呜呜大哭了起来。
逐渐天黑的荒田垅狂风大作,事发地点附近一米多的杂草已经被踩平,原来用来掩盖凌建军尸体的塑料薄膜和白色的手套显得格外打眼,一公里开外的凌建军家人还沉浸在悲痛中。
而相隔不远的罗德勇家,正敲锣打鼓,法师们在为他做最后的法事,罗德勇一岁大的孩子还在母亲怀中吮着母乳,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村部的公开栏上,他父亲的名字仍赫然在目,属于超生的他,家里还未为他支付社会抚养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