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三脚虎”
8月17日,高亮在株洲炎陵县的牛头坳村,再次遇到了大规模的捕鸟场景。
人们打鸟的吆喝声、枪声,夹杂着候鸟的凄惨叫声,这样的场景,让高亮抑郁了好些天,连续几晚都失眠。
“无论是鸟类,还是其他动物,植物,它们其实都是有情感的,唯一不同的,它们没有人类那么强大的智慧。”他说。
在拷问和自责当中,高亮经常回忆起在郴州宜章县长策乡狮子口山的故事,“它们让我对未来充满希望。哪怕现在是血腥的,杀戮的,我也相信会有变好的一天。”
狮子口山距离鸟岭数十公里,在这里却有着和鸟岭完全不一样的场景。
狮子口山位于郴州宜章、资兴、苏仙交界处,这里完整保留着35万亩原始森林、7万多亩高山草甸,以及大批珍稀动植物资源。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政府为了“剿匪”会放火烧山,这一做法“演变”成当地一种习俗。“有的村民动不动就上山烧树,尤其在秋冬季节。”高亮说。
1983年,一位叫刘茂真的老人,带着他那只剩三条腿的大黄狗“三脚虎”来到狮子口山,做起了护林卫士,一年四季都住在山上。近30年来,他经常跑到林中灭火,叫森林公安抓捕烧山的人。
“虽然折腾得够呛,但救了一片森林。”高亮说,在老人的保护下,狮子口山上的树木慢慢恢复,为了保护森林、草甸,老人前些年“以身作则”,还卖掉了自己的牛羊,只喂了几匹拖货的马。
高亮住在狮子口山的那两天,与“三脚虎”结下了友谊。“山上有一种长条状的黑色虫子,专吃植物的汁液,也咬人,咬住就不松口了。下山回来,我和‘三脚虎’身上都是这种虫子,我帮它捉虫,后来,它也帮我清理衣服上的虫。”高亮笑着说。
“所以我一直说,动植物和人是有感情的。那么多鸟死在你的枪下,它们是怎样的心情?这是它们的归途,或许还拖儿带口,本是寻觅温暖和食物的,哪里知道等来的却是血腥杀戮。”高亮说。时隔捕鸟的场景已有两个月,他依然难抑心中的难过和愤怒。
8月20日,高亮在株洲茶陵县结束了最后一天的远足。他带着购买的第四双运动鞋、破破烂烂的衣服和睡袋,回到了长沙。
让候鸟飞
捕鸟,只是冰山一角。高亮说,好在自己已经尝试着去做了,哪怕微弱,哪怕笨拙。
目前,高亮正在整理自己的考察记录,包括图片、视频资料、日记,“想和更多人分享我的收获,如果能对动植物保护作出一点点贡献,那就太好了。”
高亮坚持认为,环保方面,问题多于成绩,“捕鸟为什么猖獗?村民环保意识缺乏、政府监管执法不严、法律和市场都存在漏洞。另外,或许也从侧面反映出,湖南的动植物保护现状真是不容乐观。”
高亮说,“湖南的山林树种单一,多是杉树、松树,生态结构不稳定,甚至很多地方已经没有植被,比如娄底冷水江,整个锡矿山都是光秃秃的,一起风就尘土漫天,没有鸟叫,有的只是机器的嗡嗡声。野生动物生存环境不理想,不少山林被公路和村庄切成小片,此外,非法捕猎的现象严重。”
“我所调查的乡镇,95%以上山村有猎人,70%以上山村有猎枪、火枪、鸟铳等,80%以上的县乡级市场上有野生动物及兽夹卖。我调查的情况是,这些兽夹大部分是从邵阳地区过来的。”高亮说。
他说,环保问题,再早关注都不算早,再多关注都不算多,他只做自己能做到的。
高亮想到了自己的家乡,湖北孝感的一个村子,在他小的时候,能看到河里一尾尾游鱼,有时候很容易就能抓到,而现在,小河已经浑浊,枯水期越来越长,面临消失。
同学李科说,在学校,像高亮一样热爱环保、怀有梦想的人并不少见,“或许,大家能流利地背出国家一二三级保护动植物,甚至每天都在琢磨一些环保节能的方法,但是,很少会走出大门,走进大山,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
这次,高亮35天的“环保实践行”回来,还是让身为挚友的他吃了一惊。
“捕鸟这事,我们以前也都听说过,愤怒过,想过究竟要如何保护。高亮当时什么话都没说,没想到却是第一个做出实际行动的人。”李科说。
而那个曾把自己装进“笼子”学黑熊,被同学看成“神经病”的高亮,这次希望得到的,“不再是不解的侧目和关乎勇气的议论。”
“让候鸟飞。”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