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司城宫墙。李永生 摄老司城宫墙。李永生 摄
老司城土司王衙署区。欧阳芳胜 摄老司城土司王衙署区。欧阳芳胜 摄
老司城道路及排水系统。李永生 摄老司城道路及排水系统。李永生 摄

长沙晚报记者 范亚湘 王志伟

  头上,大雨如注;脚 下,流水汤汤。老司城静谧、从容而又有些孤傲地躺在这里,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早已洗去了它的浮华与喧嚣,磨去了它的琉璃与金壁,唯留下这座布满刚性线条 和粗砺瓦砾的巨大城堡遗址,在执拗与坚守中博弈着岁月,透射着历史的沧桑与凄美,透射着王者的尊荣与威严……

  近300年前,老司城“凭山作障,即水为池”,以“巍巍乎五溪之巨镇,郁郁乎百里之边城”的磅礴气势雄盖五溪。可是,雍正六年(1728年),清政府 “改土归流”新政的浪潮将老司城卷湮于历史深处,老司城的辉煌似乎走进了历史的断层。然而,今天的老司城又以残垣断壁所呈现出的真实性、完整性和唯一性特 征的美质,昂首冲击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再次震撼了世界。

  第一代土司彭士愁就是长沙的楚王封的

  唐朝末年,王朝衰落,藩镇割据,群雄鼎立,逐鹿中原。正当群雄鏖战之时,祖籍江西吉安的辰州刺史彭瑊,却带领一队人马进入了“水复山重,草木蒙昧,云雾 晦冥”的五溪之地,“以私恩结人心,日渐强盛”。同时,他广施恩泽,遍布怀柔,使五溪诸蛮顺服拥戴。随后向五溪最强的土著首领吴着(吴著冲)开战。“遂谋 逐吴着,吴着败走猛洞,瑊复率众击之……吴着又遁入洛塔吾山困毙”。梁开平四年(910年),地处莽莽大山深处的五溪之地尽归彭氏。

  彭瑊死后,其子彭士愁任溪州刺史,势力更大。为了减免税赋和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后晋天福四年(939年),彭士愁率溪、锦、奖三州万余人发动了土家族 历史上著名的“溪州之战”。战争历时半年,彭士愁战败,主动请和。不愿陷入战争泥潭的楚王马希范接过了彭士愁抛来的橄榄枝,后晋天福五年(940年),彭 士愁与马希范在酉水河畔的会溪坪歃血会盟,铸立铜柱,镌刻盟约。

  “溪州之战”后,彭士愁拥有武陵山区近20个州、县。彭士愁为各州、县“都誓主”,又称“爵爷”。各州刺史任命承袭等事项,均由“都誓主率群蛮合议”。 州内押案、副使、校吏等职,亦“听自补置”。由此可见,盟约赋予彭士愁的势力和权力已远远超出一般羁縻州的程度,俨然一个地方性割据的“小王国”。

  “彭士愁成为武陵山区第一代土司,而他正是在潭州(长沙)的楚王马希范封的。”永顺县文物局局长刘生华告诉记者,土司的职位可以世袭,但必须获得朝廷的批准才行。为了民族和解、团结,马希范可谓虽胜犹败,使得偏处一隅的五溪之地保持了长久的稳定与繁盛。

  彭氏土司近600年的辉煌历史深深地印在老司城

  刘生华介绍,彭氏土司的治所最初在会溪坪。971年,第四代土司彭允林把治所从会溪坪迁到了龙潭城。南宋绍兴五年(1135年),第十一代土司彭福石将 其治所迁移到太平山下灵溪河畔的老司城,从此,彭氏土司近600年辉煌历史深深地印在了这里。老司城也因彭福石迁治所于此,而被称为福石城。

  在随后的岁月里,历代土司把所有的智慧、宏大的梦想和崇拜的图腾都砌进了司城恢宏的建筑和天才的布局里。于是,那些巨大的城堡在毕兹卡(土家人的自称) 粗犷的号子声中、在毕兹卡裸露隆起的肌肉上崛起。于是,那些褐黄和黝黑的石头构成的色块在台地巨大的基座上堆积和蔓延,迅速占领了司城的每一个空间,并向 周边扩张……

  宏伟的宫殿,阔大的衙署,庄 严的宗祠,如网的街巷,高雅的书院,高耸的牌坊,圣洁的寺庙,幽静的山庄,悠闲的凉热洞,逸情的钓鱼台,肃穆的墓地……还有练兵的搏射坪,铸造兵器的谢 圃……这些功能齐全的建筑和功能鲜明的村落构筑了“五溪之巨镇,百里之边城”,而建有烽火台的野毛关、榔溪关、大坪关、龙爪关、飞霞关、百丈关、龙伏关等 险隘要塞,则成环状忠诚地拱卫着老司城。

  “石堆臼马,若隐青狮”;“云烘紫殿,雾锁丹墀”;“钟鼓兮镗橐,石鼓兮铿锵;肃苍官于左右,森青土兮纵横”;“城内三千户,城外八百家”……一座有着内罗城和外罗城的庞大城堡在武陵山巨大的褶皱中诞生了,成为湘西北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中心。

  尽管各代土司都锲而不舍地谋划经营着他们的王地,但实际上自宋朝以来,由于中央政权日益巩固和强大,彭氏土司统辖之地也日趋缩小。到了明朝,彭氏土司辖 地只有三州六长官司,58旗,380峒,昔日辖20州县、称都誓主的霸业霸气已远消。但无论朝代怎样改换,势力怎样缩小,彭氏土司都用一种睿智和忠诚与中 央王朝和谐相处,保持着恭谦顺从、忠心耿耿的态度,恪守着守土镇边平叛的职责,尽管这种职责已超出了马希范与第一代土司彭士愁签署的“溪州铜柱”的盟约。

  雍正六年(1728年),清政府“改土归流”新政施行,第三十四代土司彭肇槐被雍正皇帝授为参将,赐以拖沙喇哈番之职,并赏银一万两,让他回江西祖籍, 立产安业。至此,司治溪州长达818年,历经九个朝代的彭氏土司退出了历史舞台,唯独留下老司城默默地耸立在灵溪河边,听凭雨水的洗礼。

  老司城不仅留下了土司的彪悍

  还留下了他们的浪漫

  不知不觉,大雨停了。漫步在老司城,可以看见宫殿区高大的城墙如岁月厚重的书脊搁在废墟里,墙有多高,脊就有多厚。这些以岩块、条石、大卵石垒砌的书 脊,在石灰、棉花、糯米浆的胶结下,册封着坚硬如铁的历史,供人翻阅和感叹。而那些宫殿遗址之下的巨大排水沟,纵横如筋络,在数百年里轻易化解了无数场洪 水的冲击,至今完整如初。

  有着用红褐色鹅 卵石砌成极精美图案的地方是衙暑区。地面上的图案已美轮美奂,而已剖开的地下,卵石砌成的菱形、三角形等几何图案更是精美绝伦。图案层层叠压,代表着时光 的流逝与覆盖,但几百年来那一份精美却依然楚楚动人。建于衙暑区第五层台地上的彭氏宗祠是供奉历代土司的神圣之地,祠内有土司塑像,供后人祭拜。宗祠建于 明而重修于清,是单檐悬山式建筑。建筑半悬于空,祠门森然。门中一对硕大的石鼓传说是土家英雄鲁力巴嘎和科洞毛人徒手从千里之外拎来。当地一位村民告诉记 者,每逢雷雨交加之夜,石鼓便会自响,声若奔雷。

  八街九巷曾是司城最繁华的地方。至今,新街、左街、河街、鱼肚街、马蝗口、五屯街、东门街等遗址仍然依稀可见。遥想当年,八街九巷,纵横相通,商铺林 立,市面熙攘。毕兹卡将司城特产茶油、桐油、生漆、麝香、虎骨、虎皮、灵芝、药材等通过灵溪河和建于绝壁上的木栈道运到山外,换回食盐、布匹、铁器、瓷 器、丝绸等生产生活物质,接官渡码头也成了酉水河支流中最繁华的码头。而今,黝黑的崖壁上只留下被村民称为“神仙打眼”的石洞,正用犀利的眸子看着岁月的 沧桑与变化……

  永顺土司历史上战功彪炳、 威望煊赫的彭显英、彭世麒、彭明辅、彭翼南等土司均长眠老司城内。墓地背靠寿德山,前临笔架山,中间有梯级神道相通,有石人石马守立。墓茔楔石拱顶,内室 青壁雕花,精美别致。墓室结构采用左昭右穆制,具传统中原文化特征。雕花墓门宽厚敦实。让记者诧异的是,石门虽经数百年磨蚀,仍开启自如。 

  紫金山的对面,耸立着“子孙永享”牌坊。明嘉靖年间,当时正值年关,年仅18岁的土司、宣慰使彭翼南率5000士兵赴沿海,抗击倭宼,于王江泾大获全 胜,被《明史》誉为“盖东南战功第一”,朝廷特赏赐建碑纪念,土家族也因此留下了“过赶年”的习俗。牌坊后的若云书院,则是明太祖“诸土司皆学儒学”的产 物。后来,明孝宗又下令“土官袭子弟,悉令入学。如不学者,不准承袭”。于是,土司彭元锦设若云书院,以格顽冥。土司中喜欢舞文弄墨的人不少,闲暇之余, 他们也爱玩玩浪漫,常常阅览山林,泛舟灵溪,并在石壁上留下了许多墨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