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从承包的养殖场喂完猪出来的老邹一身大汗,回到和老婆租住的房子里,洗了把脸,准备开始做饭。他的老婆王姐从二人承包的“网吧”里下班。老公掌勺,她打下手,不到半个钟头,能闻见饭菜香。
“在外面,我不说,你们会觉得我是正常人吗?”老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问记者。他40出头,一米七几的个头,臂膀壮实。他和妻子在位于湘阴的湖南白泥湖戒毒康复所里住了将近两年。1993年跑运输的老邹第一次接触到毒品,“当时毒品没现在那么厉害”,老邹说为了结婚他戒掉了毒瘾。但过了几年,老邹毒瘾又犯了,这一次他发现,毒戒不掉了。为了老邹戒毒的事,王姐想尽了办法,赌气、哭闹,甚至告诉老邹,再不戒掉毒瘾,就和他离婚,但都以失败告终。老邹告诉老婆,“死都戒不掉了”。王姐不信,决定以身试法,证明给老邹看,毒瘾能戒掉。这一试,她也染上了毒瘾。两人躲在家里吸毒。老邹的女儿懂事后,觉得父母来学校接她,很丢人。儿子回家,老邹的父亲在饭桌上拿出白酒来考验儿子,儿子不沾酒,一桌菜筷子都不动,有经验的父亲就知道,儿子毒瘾又犯了。身边的家人渐渐和自己疏离。
现在,在白泥湖戒毒康复所里,老邹觉得自己毒瘾戒了,还想再多住一阵,保证自己心瘾不犯。他很感激康复所里的干部给他创造了一切“重生”的条件——来康复所戒毒全部免费,而他负责养殖,妻子负责网吧,两人都有了新的工作,还能赚点小钱。在康复所里他和妻子是除了工作人员外唯一能够自由出入康复所高大院门的人。院门里,住着还处于戒毒第一阶段的人们,进入院内要“脱光衣服”搜身。而老邹和王姐也经常会碰到院子里的人托他们“带货”进来,1000元一次,2000元一次,两人都不为所动,“我知道所里的干部信任我,肯定不能辜负他们。”今年过年回家,老父亲看到“满崽”和儿媳妇,高兴得多喝了几杯酒。女儿放暑假了会来看他们,不过夫妻俩不希望女儿来,“不想让她看到这里。”
人到中年的王姐眉毛细细画过,口红颜色不张扬,穿着简洁的T恤和5分抧窄脚裤。老邹说当年她是“俏得很”的大学生,家境也很好。“那当时你追她花了不少功夫吧。”说到这里老邹和王姐都笑了,老邹说:“我这辈子最大的事,就是遇上了我老婆。”等再过一阵子,老邹觉得自己心瘾也戒掉了,他会和老婆重回衡阳老家。“只要不吸,我的未来还很美好。”老邹说。
院门里,小李准备为来看望自己的妻子“加餐”,他从超市买了不少饮料和零食。天气热,妻子走路时还是温柔地托住小李的胳膊。家境殷实的小李为了戒毒,自愿进出戒毒所不下10次,长沙很多戒毒大院他都去过,也做过手术,“肚子里埋了线”。康复所所长把自己的宿舍让出来,给小两口住。小李说,不能让家里人知道妻子来看他,而他心里明白,妻子所承受的压力是最大的。“我最大的心愿,就是靠我自己的能力,我有10个手指头,和我老婆一起挣钱。”小李说,“今年年底,我必须要出去。”(以上人名均为化名)
(记者 石月 图/记者 李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