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潇湘晨报

  一门古老的岳州技艺。

  线鸡,也叫阉鸡、剦鸡,就是通过简单的外科手术,摘除雄鸡的睾丸。中文语词中,名词往往转为动词,组成新的动宾结构词汇,比如说钻头打孔叫“钻孔”,剪刀裁纸叫“剪纸”,煲罐煮饭叫“煲饭”,因为给鸡去势,使用的工具主要是一根马尾线,所以叫“线鸡”。古老职业构成中,砌房子的叫“砌匠”,玩木头的叫“木匠”,玩泥巴的叫“陶工”,线鸡的师傅叫什么?

  名字叫“线官”。

  他们靠一把刀吃饭。一个塅或者几个村,也许就出那么一个“天才”。他们的生意是季节性的,因为农村养鸡基本都将时间约定俗成了。

  叫鸡虽然不会生蛋,但是它会打鸣,长得又比鸡婆大,就是肉质不太鲜美,成熟以后又好四处寻找鸡婆“调情”,不但容易走失,又极具攻击性,好斗,一不小心会伤害邻家的孩子。

  然而,当能分辨出公母的时候鸡已经养了不少日子,扔掉可惜;杀了吃太小。于是,“线鸡”这一行当应运而生。

  每当春夏之交, 线鸡师傅时常用一个黑布包将小刀、小剪、小钳、镊子等大小工具包起来吊在裤腰间,手拿一把黑布伞,行走于乡村的大小屋场。

线鸡师傅嘴里喊着:“线鸡,线鸡哦!”婆婆、婶婶们就会闻声而出。线鸡师傅嘴里喊着:“线鸡,线鸡哦!”婆婆、婶婶们就会闻声而出。

  你只要远远指出是哪一群鸡要线,线鸡师傅就能很准确地辨认出其中的细叫鸡,然后从背后轻轻一抓,那鸡就稳稳地被抓住了。

  接着他好象施法一般,把鸡头一扭包翅膀下,这只鸡就老老实实地躺在他铺着黑布的膝盖上了,他一边在鸡肋下拔下几把毛,一边让户主准备好一小碗清水。

  只见他“嘶”的一刀,鸡肋下就被划出约半寸长的刀口。随即从背包里拿出一片竹条,顺手一弯,用竹条两端的金属钩钩牢刀口,让刀口张得大大的。

  从这里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鸡肚内脏器的搏动。随即他又取出一根筷子长短粗细的竹条,伸进刀口内。见证奇迹的时候马上就到了!

  用套在竹条一端的马尾鬃将鸡体内的“洋子”剥离出来,用力牵扯,将它切割下来。之后,将之取出放在清水碗里。手术完毕,在鸡创口上贴上一撮鸡的绒毛,松开鸡翅膀。

那鸡便一拐一瘸地跑开了。不用消炎、缝合,前后不到几分钟,绝对不留后遗症。那鸡便一拐一瘸地跑开了。不用消炎、缝合,前后不到几分钟,绝对不留后遗症。

  线得彻底的细叫鸡虽然毛羽鲜亮,但鸡冠不高,不打鸣,性情温和,不赶骚,一心长肉,而且肉质鲜美,没有了叫鸡那种腥膻味。

  线鸡技术含量高

  包含解剖学等知识

  查资料可知道,线鸡在我国已有3000多年历史,这是一种古老行当,一般解释是,雄鸡由于雄性激素旺盛,活动能力强,肉质差,通过割掉雄鸡的睾丸,让雄鸡长得更快,肉质更嫩。其实,线鸡并非只是为了食用鸡肉这个目的,而是为了鸡蛋。

  千百年来,鸡蛋一直是我国农民主要的辅食来源,甚至是他们的“鸡屁股银行”。而受精后的母鸡就不产蛋了,并且很快进入孵化期,严重影响正常的蛋产量,为了保证养鸡的最佳效益,必须减少雄鸡数量,让鸡禽的性比例达到最佳状态。在农村,以屋场为单位,雄雌鸡禽的合理比例是1∶40,也就是说,一个屋场只允许一只雄鸡存在,但自然孵出的雄雌鸡比例接近1∶1,于是“线鸡”这个职业产生了。

  在农村的十八般手艺中,线鸡是技术含量最高的一门,包括动物解剖学、畜牧学等方面的知识。线官这个职业很有地域特色,在一个地方,会有不同名望的师傅影响一片乡村,他们高超的技艺往往沿着家族传承,父传子,子传孙。春和景明时节,第一批鸡雏出窝有些时日了,这个地方的人便相约出门,走到村口再分别去不同方向。他们背着一个网兜,揣着一个有小刀、线套、小剪、小钳、镊子等大小工具的腰包,游走在湖南、湖北、江西的乡村山野。

  来到主人家,先问清楚要线哪几只鸡,随手将网兜抛去,把鸡收进鸡笼。线鸡的时候,线官先让主人打来一盆清水,把阉割的工具掏出来泡在水里面,然后坐上小板凳,双腿盖上小布片,再打开鸡笼,伸手揪出一只雄鸡,把鸡头扭在鸡翼下,用一个夹子夹住翅膀和脚爪,右手从盘中捞起一把线鸡刀,在第三根鸡肋下切开,再用弓具弓成个“口”字,鸡的睾丸便露了出来,接着将线套伸进口子里头,捻起线儿拉扯几下,两粒黄豆大小的白籽就掏出来了,再掰开鸡的嘴巴,灌上几滴清水,手一撒,线好的鸡就逃了。

  线鸡

  岳阳最早的“技术输出”

  快、准、狠,一气呵成,是衡量一个优秀线官的标准。同大多数濒危老行当一样,线鸡技艺没有专门的培训机构,全是靠手把手师承传授。岳阳县中洲乡七支渠村民李德望就是远近闻名的老线官,经他线过的鸡,没有一只因为感染而死亡。他是铁山水库移民,老家在原岳阳县黄岸公社,据他介绍,岳阳县黄岸古镇曾经是湘鄂赣地区“线鸡”技术的主要传承地,很多人祖祖辈辈靠线鸡为生,并且在上世纪70年代初有过一次较大的“技术输出”行动。1972年春,由岳阳县政府出面,应江西省有关部门要求,向修水、铜鼓两县输送过80多名线官,每个公社一名,这些岳阳农民最先主管一个乡镇的线鸡阉猪活计,后来成为了当地乡村畜牧站的创始人。

  线鸡算是岳阳最早的“技术输出”。

  遗憾的是,目前线鸡这门手艺的从业者平均年龄已经超过70岁,并且都没有带上学徒,线鸡绝技将面临失传危险,“线官”这一古老职业已经后继无人。李德望说,现在线一只鸡可以收入3元钱,旺季他一个月可收入8000多元,即便这样,也没有年轻人愿意跟他学习这门技艺。

  今年3月中旬李德望因病去世,岳阳最后一名老“线官”从此消失,“线鸡”这一古老职业有可能因此也消失。

  “区别邻家鸭,群分各线鸡,行人来少憩,假道过东溪。”这是南宋著名诗人戴复古为“线官”工作情景写下的诗,也是“线鸡”这一职业最早出现在中国文学文本中。

  但,最后的“线官”也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