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记者 占才强 实习生 王伟凯 发自湖南永州
12岁的小学六年级女生思思(化名),两个月前生下一名女婴。
产后留下的缝合线,像一条大蜈蚣趴在小女孩的腹部,这注定是一道难以缝合的伤口。
几个月来,围绕小学女生渐渐隆起的肚子,当地各方就一直为此焦灼不安:孩子的父亲是谁?
这至今仍是个有争议的谜。
思思指称,从去年6月起,三名小学老师曾先后多次对她实施强奸,但这被涉事人和学校矢口否认。
警方介入后,经DNA鉴定认为,一名74岁的老人才是事件的元凶,他与受害人邻村,如今已被判罪并处以12年徒刑。
但悬疑并未就此解开。女生家长坚持认为 ,“这并不是真相。”鉴定意见通知书显示,三名涉嫌老师均未参与DNA鉴定,而被判刑老人与女孩有亲戚关系等都让他们怀疑鉴定结果的可靠。
他们最终选择让女儿把孩子生下,并寄希望于重新鉴定,能将这一“定案”翻盘———“孩子就是证据。”
计生站报警
王小英发觉女儿的肚子越来越大,开始还以为是长瘤子。
直到今年1月,她和丈夫李春生决定带女儿去做检查,“那时,整个小肚子都鼓起来了,女儿自己也以为是长了瘤子,或得了什么怪病。”
12岁的思思,是湖南祁阳县这家农户的独生女,在梅溪镇中心小学读六年级。对突然膨胀的身体,她事后回忆,当时除了害怕,并不知道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
1月16日,他们来到祁阳县中医院。
医生经初步检查,排除了是肿瘤的可能,这让孩子父母松了一口气。但接下来的B超检查结果,却让二人和所有在场的医生都大吃一惊。
B超显示,思思怀孕了,肚子里的胎儿已经5个多月。
“我们像被雷打了一样,根本就不相信。”王小英说,第二天她和丈夫又把女儿带到祁阳县人民医院。在那里,再次检查的结果和之前一样:女儿怀孕了。
43岁的父亲开始愤怒,他动手打了女儿。这个激动后口齿磕巴的老实农民,感觉受到了莫大污辱,他冲女儿吼,逼问是怎么回事。
“女儿什么都没说。”半年后,王小英这样回忆那两天的“冷战”,“不管他爸怎么打怎么问,就是一句话不说。”
1月18日,两人带着女儿出现在祁阳县计生服务站。“我们考虑再三,准备趁别人还不知道,把孩子偷偷打掉。毕竟女儿还在上学,以后还要嫁人。”王小英说。
这成为后来李家被怀疑有所隐瞒的一个疑点:在发现女儿怀孕后,两天时间里,为何女儿仍能对其中的隐情守口如瓶?而原因未明,为何带女儿把孩子偷偷打掉?这些都似乎不太符合常情。
在后来的多次采访中,李春生告诉南都记者,当时他和王小英对女儿怀孕的“真情”确实不知,“如果女儿跟我们说了,我们肯定早就去找(嫌疑人)了,也不会首先想到把孩子做掉。”
就此南都记者也曾向思思本人核实,她的说法是,“当时因为很怕我爸打我,就不敢跟他们讲。”
祁阳县计生服务站副站长谭东方,无意中成为整起事件的转折点。正是她的报案,让“幼女孕妇”背后的隐情没有随着孩子一起流掉。
然而对报案中的一些细节,事后各方却呈现出不同说法。
祁阳县公安局向南都记者提供的案情通报中这样表述:1月18日10时许,受害人在其父母陪同下到祁阳县计生服务站,经查系怀孕。值班医生谭某,当即详细询问了受害人情况,得知其只有11岁,自称被村里一个老头强奸,谭某立即向我局110报警。
但李春生、王小英及思思本人均否认当时对谭说过“被村里一个老头强奸”,对这句话写进警方通报,他们认为是“构陷”。
在祁阳县计生站,南都记者联系上谭东方。她这样回忆当时过程:“那天小女孩爸妈带她过来引产,我们科室一个医生接诊的,然后叫我去看。我们也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怀孕,当时他爸妈也不懂这方面的法律,我就帮他们报了警。”
“当时,你有没有问过小女孩是怎么怀孕的?”南都记者问。
“我没有问过。”
“小女孩或她爸妈,有没有告诉你是被村里一个老人强奸的?”
“她没说,她爸妈也没有。”
“报警时怎么说的?”
“仅仅是说,现在有一个那么小的女孩怀孕了。”
“被老师强奸”
需要在下面的讲述开始之前交待一下,事件主角思思,是一个感觉上多少有些智力障碍的女孩。包括她的家人、警方和小学老师也都这么认为。她的记忆模糊、多变、有时前后矛盾,但基本的思维和表述逻辑还是清晰的。
这也是后来警方到学校调查,发现许多信息混乱、矛盾的原因之一。
这个讲述版本,时间是6月8日,思思生下女儿满月后第二天,她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的录音整理。李春生说,除对一些人名重新核过,情节与对警方口述大体一致。
思思说,第一次被强奸发生在去年6月。
是一天上午,当时读五年级的思思去学校上学,“我去得比较晚,学校门口没什么人,汤某(该校老师)在门口,他拦到我,拉我到他的办公室。”
思思描述,老师有40多岁,个子很高。当天脸红红的,可能喝了酒。“是76班的语文老师,没有教过我。”
“办公室是单独的一个房间,里面有床,还有课桌,上面有书和粉笔。”在办公室里,她说汤某给了她一杯水,“就像淘米水一样,一次性杯子装的”,喝完之后,她就慢慢失去知觉,直到快中午才醒来。
回想这一段,思思说她虽然昏迷,但下意识“有感觉”,“他一脱掉我的衣服,我就有反应了。我能感觉到他对我做的事情。(有强奸吗?)有,他强奸我。”
醒来之后,思思说汤某拿一把水果刀威胁她,还刮破她的手。“他叫我别说出去,如果告诉了家人,就把我杀掉。”
思思向南都记者展示她手背上的一道疤,位于左手大拇指和食指间,清晰可见,她称就是当时汤某所划。
而这一天只是开始。
思思说,第二天汤某又把她叫到办公室,“再一次强奸了我。”
从6月到7月的一个多月,思思说汤某曾和她“有过十多次”。除了在他办公室,有时她一个人在教室扫地,“他进来后把门关上,做那个事。”
除汤某外,思思说,还有另外两个老师也强奸过她,“一个是74班的数学老师唐某,一个是72班隔壁班的语文老师,很胖,肚子很大,只知道姓王。”这两个老师的侵犯发生在9月,她刚上六年级。
思思回忆,9月开学后不久的一天,“那个胖子老师叫我去他那里看电脑,在他的办公室里,他把我的衣服脱掉……”另外两次,“一次是在教室里面,人都走了,他把所有门都关了,在里面做那个事。还有一次是在早上,我上楼的时候,他把我拉到办公室,也做了那个事。”
“他抽烟,电脑是个台式机,办公室也有桌子和床。”这是她对这个“胖子老师”的印象,但叫不出名字。
另一个老师唐某,思思说,这个50多岁的老师爱跟踪她,“我走到哪里,他就走到哪里。”去年9月20日左右,“唐老师班上一个学生,叫我把他们班的作业本送到唐那里去。到了办公室他就把门关上,我出不去,就在那里喊,但是没有人答应我。”
思思称,她在唐办公室的床上被强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