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辉

　　芒果画报记者 聂薇

　　4月的香港，阴冷的街头，一辆汽车侧翻在地，冒着火，漫天烟雾。身着警服的张家辉举枪回首一笑，危险而神秘。跟从前的形象不同，照片上的他凶狠狡黠，邪气十足。而旁边一张，他满脸伤疤，笑容依旧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张家辉在今年拿出的第一个大银幕角色。一人分饰两角的他，把自己变成了海报上的样子，上面还赫然写着几个大字：“要得，就得个影帝；要干，就干票大的。”这部电影，是他的新作——《魔警》，“鬼王”之霸气形象恰好与他金像奖二度封帝遥相呼应。

　　“我一直跑，跑到现在，变成了一个硬汉”

　　来长沙宣传《魔警》的前一周，张家辉刚刚凭借电影《激战》夺得香港第三十三届金像奖影帝。

　　这是他六年之内第二次获得香港金像奖影帝。从《证人》、《线人》、《激战》到《魔警》，张家辉一口气拍了四部林超贤执导的影片，这一系列片中的“狠角色”也让苦熬了二十年的张家辉迎来了事业上的春天。

　　“生活中其实我也是一个狠角色，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胆子大，要不也不敢接林导的片子。”当着林超贤的面，张家辉开起了玩笑。

　　这一次，在电影《魔警》中，张家辉再次饰演了大反派——“鬼王”韩江。在前半小时里，他凶悍凌厉，遇鬼杀鬼，遇魔杀魔，一般警察在其手下几乎没有反抗之力。而当观众以为吴彦祖饰演的警察最终要与其终极对决时，他却出人意料地死了。

　　“我长那么帅，却被林超贤整那么惨。”张家辉“抱怨”起来。但事实上，这些对他来说早已不算什么。

　　2012年，张家辉拍摄《大追捕》杀人犯时，为贴近片中人物形象，甚至不惜在烈日下曝晒6小时“毁容”，让面目狰狞，拼命减肥让自己维持在117磅的完美体形。与之相伴的还有一个变态食谱：除了水果，只有少量的牛肉、鸡肉和鱼肉。不经任何腌制，直接用开水煮熟，不加任何油盐。他曾经试过拿这些食物喂狗，两天后，狗就不碰了，“其实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那么惨白，我好几次都想放弃。但是我不能停。我知道一停，所有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我必须坚持整整7个月。” 

　　2013年拍《激战》，张家辉的手指骨头因拍打戏而断裂。为了不耽误整个剧组的工作，他在简单接骨后就继续拍摄，“那个时候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张家辉说，带伤拍一些打戏时，他的手时常会痛得要命，“钻心地疼，只有靠吃止痛药缓解。”即使这样，张家辉坚决不用替身，却由于伤情恶化，手指至今未康复，还在进行中西医治疗。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些年接的角色都是一些硬汉，我不知道为什么20多年我跑来跑去，跑到那个硬汉的形象当中去了。不是我故意的，也不是我刻意去计划要达到那个目的，就是跑来跑去，一直跑，一直跑，跑到现在，变成了一个硬汉。”

　　没有好运气，只有好努力

　　作家黄佟佟曾感慨：如果用张家辉和梁朝伟比你就发现好运气的人和坏运气的人相差是多么远。相差五岁，都曾经在TVB跑过龙套，都曾经半路当过歌手又都失败了，但他们走的是却是两条完全不同的路。梁朝伟运气比较好，少年成名。而张家辉，没有偶像的外表，也没有一夜走红的运气，一直以来，都是在影视圈打杂、跑龙套、演喜剧小人物。梁朝伟二十来岁已经拿奖拿到手软，而张家辉苦苦地在TVB与烂片之间游弋，44岁才拿到人生的第一座影帝奖杯。

　　如今，他红了，可是他并未因此变得浮躁，哪怕一分钟也没有。他并不愿意炫耀自己，演好戏对于张家辉来说，仅仅是他认为自己该做并且一直努力去做到的。

　　人群中，他依旧是不起眼的那个，无论是镁光灯还是记者们的话题，似乎永远不能聚焦在他身上。而他看来也习惯了，一直保持着安静的笑容。这些年，他理解了无人问津的寂寞，也懂得曲高和寡的孤单，在人生绝望的低谷时刻，他想过放弃，但最终还是坚持下来。

　　“对，做人就是要坚持。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如果我放弃了，就不会有今天的张家辉。所以这个行业，如果不想做，我会马上离开。但是只要没离开，我就会一直跑。能跑到哪里，我也不知道。” 

　　刚入行时，他其实是做幕后的，是专门负责挨打的“人肉沙袋”。张家辉回忆，那时候，每个晚上，他都要被人打一顿，“真打，很大力地打。夜宵的时候，我拿着个便当躲在发电车后面，一边吃一边哭。还没吃完，就听见喊：‘好！开工！’我只好擦掉眼泪钻出来，又开始被打。”

　　1999年，张家辉因电影《赌侠》中的出色表现而获得金像奖最佳男配角提名，片中“化骨龙”这个生活在社会底层却开朗乐观的小混混角色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但之后接拍片的不谨慎，使得他的才华一度受到埋没，还被诟病为“烂片演员”。在那个惨淡阶段，张家辉不断接拍各种类型的电影，转换角色形象以求“咸鱼翻身”，却始终找不到突破口。

　　“好剧本、好导演，谁不想要啊？但不是任何人都能拿到那些机会，既然机会不在你手，烂片你就不拍吗？除了给你钱之外，烂片也是给你自己试验的机会嘛，就把你有的想法，在这些时候去试验，去施展。”

　　2008年电影《证人》里心狠手辣却对妻子充满温情的绑匪角色终于为张家辉的电影生涯迎来了第一个巨大的感叹号。而事实上，这个剧本是导演林超贤为谢霆锋量身定做的，只是，谁也没想到会成就了片中的悲情“恶人”张家辉，并一口气帮他拿到七个最佳男主角大奖。

　　摸爬滚打二十年，终于得到了该有的肯定。当被问起获奖感言时，张家辉的回答出人意料，“以前在街上，常有陌生民众忽然走到我跟前给我打气，说‘你要努力，我们都看好你’。 今天，我终于可以告诉他们：我没有辜负你们。”

　　“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睡死自己。”

　　或许很多人不知道，在此之前，一直以“谐星”形象示人的张家辉曾患上了抑郁症。2007年8月16日，他在博客中发表了一篇名为《真真相》的博文，其中有这么一段话：

　　“每个人生活中都可能长期受到压抑，演员拍戏更甚……而且在娱乐圈生存，既害怕没观众缘，又怕没戏拍，还怕自己红不了，红了又怕没有个人隐私；认识朋友多，害怕被人利用；认识人少，又觉得孤独……” 

　　在文中，他这样描述自己的病情：“抑郁并不一定是情绪低落，躁狂是抑郁的一种，而我两种都有。比例大概是6至7分低落，3到4分躁狂。” 

　　这漫长的二十年，他在不同的角色中间的挣扎与突破，也曾遇到过不错的导演，却总难在最恰当的时候遇到最恰当的角色，突破不了半红不紫的茧，无论是旁人还是他自己，难免觉得恻然，也会走进死胡同。

　　但所幸，他七拐八绕总算走出来了。经历过这些，心自然放宽了，人也变得豁达了，“我不要求自己每天见报纸、见杂志，我也不爱把个人的事情让大家去讨论。我是希望能够让大家通过电影认识我工作的努力，对于宣传、见报率，我无所谓。”而那些获得的奖座，都静静地躺在家中女儿的玩具柜里。

　　“其实我很在乎这每一个奖，”张家辉大笑，“我会把它们带到棺材里。”他说，不希望女儿长大了从事这个行业，“娱乐圈不是毒品，也不犯法，是一个行业，也养活了很多人。但是这个名利场，始终让人觉得不踏实。”

　　问他如今的目标是什么，他拧着眉头终于露出搞怪的一面：“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睡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