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朗朗星光下,院子里的细伢子——我兄弟三人、王计全、马尹东等,喜欢围坐在高大英俊的侦察英雄周振江身边,听他绘声绘色地讲如何深入虎穴,侦察敌情,活捉“舌头”的惊险故事。刚从战火中下来不久的这些大人,也常常提着盒子手枪,围在食堂的井边,将一盏盏点亮的马灯用绳子吊放在井下,朝马灯扣动扳机轮流过把枪瘾。那阵阵沉闷的枪声至今还不时在我耳边回响。
下班后,生龙活虎的干部职工在院里打篮球,有回比赛找不到裁判,竟将我不懂篮球规则的父亲强拉去做裁判。我们一群细伢子在一旁帮忙计分,加油鼓劲。有一次,周振江在底线发一个大力长传球,竟将球直接抛入对方篮筐,全场惊愕,我们细伢子更是欢天叫地。
那时,院里食堂烧的是老糠,杨爷爷经常驾着枣红马拉着胶轮车去拉老糠回来,细伢子时常帮忙卸车。提起那匹高大漂亮的枣红马,那是我们细伢子最钟爱的。上学前、放学后我都要到马厩看它一阵。杨爷爷给它洗刷时,我总央求他牵着我一只手,我用另一只手在它身上轻轻摸几下。杨爷爷用快刀给它削蹄子换铁马掌时,削了一地片片灰白色的蹄皮,我生怕它痛,就拿一些稻草喂它,它居然毫无痛意,轻轻摇头,慢慢咀嚼。
一个星期天早晨,杨爷爷正在套马车准备去拉老糠,我央求他带我一起去。他摸着我的头说:“蛮远呐,去和你爸打个招呼啰。”我赶忙往家里跑,路上一想:“不对,要是爸不同意呢?就去不成了。”我在球场上跑了一个圈,回到杨爷爷身边,好在他没问,我连忙爬上车坐在他身旁。“得儿,驾!”杨爷爷扬起马鞭在空中甩得“叭叭”响,听话的枣红马一溜烟就跑到樊西巷街上。街上清清静静,没有几个人,马蹄踏在麻石路面上“得儿,得儿”清脆急促,马儿脖子上一圈小铜铃“叮当,叮当”直响,悦耳动听。
往东出樊西巷口,右拐来到黄兴南路,路上行人寥寥,更无汽车,间或碰到几个骑单车、拖板车、挑菜的人。马路显得格外宁静宽敞。得儿得儿的马蹄声、叮叮当当的铜铃声和杨爷爷阵阵驾驭马儿的吆喝声响彻黄兴南路。
马车经过红星冷饮店、南一门食品店、小吕宋鞋帽店、学院街口、四怡堂,就到了南门口,这一段路就是现在的黄兴路步行街。
2002年修缮竣工的黄兴路步行街,北起芙蓉区司门口(八角亭),南到天心区南门口,如今是集购物、休闲、娱乐、餐饮、文化旅游多项功能于一体的综合性场所,昔日我乘马车经过的德园、德茂隆等老店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车从南门口继续前行,经劳动剧院、劳动广场,在沙石路面的劳动路行不多时,就到了草料场(现在的贺龙体育场),周边遍布农舍、菜园、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