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国标(原名贺亚平,前排左三)走散60年后终于见到家中亲人,众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图/受访者提供 △陆国标(原名贺亚平,前排左三)走散60年后终于见到家中亲人,众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图/受访者提供

  “现在的家是什么样子?”这是藏在陆国标心中多年的一个问题。60年前,还只有7岁的他与母亲离开位于湖南临湘的老家,去到江西,却在途中走散。此后一甲子的岁月中,故乡对于他而言仿佛是触摸不到的海市蜃楼,只剩下了儿时的模糊记忆。

  2021年4月2日,陆国标与女儿终于踏上临湘市坦渡镇的土地,时隔近60年,陆国标再次见到了记忆中的青石板路,找到了外婆家门前的小池塘,门旁的茅草以及山上的竹林。这一切,与他的记忆别无二致,陆国标儿时的记忆碎片被一块块拼凑起来。

  对陆国标来说,这不仅是与故乡的再次重逢,让藏在心中多年的问题有了答案,更是对自己既往人生拼图的一次修补,故乡这块最重要的拼图,终于被找到了。

  随母亲去江西后走散 母亲找了他20年

  陆国标出生于1955年,那时候,他名字还是“贺亚平”。上世纪60年代初,母亲带着年约7岁的他离开临湘老家,来到江西九江修水库。身处陌生环境,贺亚平感到“不是很适应”。当时物资较为匮乏,小孩想吃一顿好的不容易。一天,贺亚平来到了当地的涂家埠站(现已撤销),坐上了开往江西南昌的火车,打算去“要饭”。

  没想到这一去,贺亚平就再也没有与母亲见过了。据他本人回忆,到了南昌后,他遇到了从安徽寿县来的一名中年男子,对方对他说可以先带他回家,再帮他找母亲。听信了对方的话,贺亚平与这名男子来到位于安徽寿县的家中。可是,待了几天,他开始感到不对劲。“对方只是想让我留在那边,根本没有想过帮我找母亲。”陆国标随即离开了。

  离开之后去往哪里,这是个问题。在当时的贺亚平看来,安徽到九江的距离实在遥远,为此他只能辗转几地后在淮南一带流浪,之后被送进了福利院。16岁那年,他遇到了现在的养父——陆爹爹。陆爹爹在淮南当地的煤矿工作,家中有四个女儿,没有儿子,因此他在当地福利院领养了贺亚平,并为这个16岁的少年改名为“陆国标”。

  此后,陆国标便在安徽生活,在蚌埠结了婚,还有了三个儿女。他不知道的是,当时自己与母亲走散后,母亲曾在江西寻找了他近20年,但一直没有打听到有效消息。1980年,陆国标的母亲觉得希望渺茫,只得回到临湘老家,直到1987年去世。

  对家乡的思念一刻也未停止

  其实,陆国标对家的思念,一刻也未停止。女儿陆方从小就知道父亲想回家乡看看的愿望。“从小父亲就给我们说,他的老家在湖南与湖北两省交界的地方,有青石板路,外婆家门前还有小池塘。”但由于一家人已经在安徽这边安家、生活,再加上父亲能提供的线索实在有限,在陆方看来,几十年过去了,父亲的寻亲之路一直不顺利。

  “在我上初中那会儿,大概1992年的时候,父亲以为奶奶还会在江西,于是他去了一次江西九江,但过了那么多年,当地已经大变样了,父亲没有什么头绪,寻亲只能作罢。”陆方告诉记者,之后父亲也去湖南洞庭湖边转了一圈,依旧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父亲一直想回老家,女儿也一直将父亲的愿望记挂在心上。三年前,她将父亲所描述的信息上传到了“宝贝回家”的官方网站上,之后,有志愿者一直与陆方保持联系,询问了更加详细的信息,比如“陆国标是不是爱吃辣椒”。当时,陆方看到了一丝希望。

  2021年3月4日,志愿者给陆方发来消息说“可能有信了”。当天,她立即带着父亲去做DNA血样采集,与陆国标同做检测的,是陆方的五叔。3月31日,好消息传来,志愿者再次给陆方发来消息:就是这一家了。

  人在北京的陆方立即与丈夫连夜开车来到蚌埠去接父亲。4月1日凌晨,两人抵达蚌埠。当晚8时左右,陆方开车载着父亲,一同前往临湘坦渡镇。“父亲有轻微脑梗,我提前告诉他让他别激动,他跟我说‘保证不激动’。”陆方说。

  村里上年纪的老人还记得他的乳名“亚伢”

  在前往临湘的途中,坐在车内的陆国标一言不发,他在想象60年后的家会是什么样子,虽然表面看上去平静,但内心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他急切想知道这个答案。4月2日一早,陆方和父亲抵达坦渡镇的宾馆休息,眼见前来的志愿者,陆国标终于开始激动。他反复对女儿说:“我怎么感觉还不是真的!”在之后的讲述中,陆国标哭了。

  得知大哥时隔这么久终于回到了老家,陆国标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们为了庆祝,纷纷从外地赶了回来,在家中设宴,迎接归来的亲人。村里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还记得陆国标的乳名“亚伢”。

  陆国标在不记事的时候摔倒在了火盆里,脸上留下了疤痕,见到年迈的舅妈后,这位已不是很清醒的老人许久才知道是“亚伢”回来了,一下子就说“他脸上有个疤”;陆国标最小的弟弟,也就是陆方的五叔,非得亲一下哥哥脸上的疤,还开玩笑说:“早知道这个疤,就不用做DNA了。”他送给哥哥一本珍贵的族谱,里面能找到他们父亲的名字。

  细节

  外婆家门口的池塘还和儿时记忆里的一样

  陆国标在外婆家长大,在他的印象中,外婆家位于水滴垄。“这是一个很小的地方,现在地图上已经找不到了。”陆方说。除此之外,父亲曾对她说过,他外婆家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路通往外面,门旁边有茅草,门前有小池塘,旁边的山上全是竹子。“父亲还说小时候掉进去过(池塘)。”陆方说,这次回去,她发现父亲记得一点都没错,全都对得上。

  令陆国标印象最为深刻的青石板路,女儿也带他去看了。“去镇上赶集的时候要过一条河,河对岸有一条沿河而建的街道。街上铺着青石板,我们特意去了一下。”陆方说,一到这里,父亲就说:“对对,就是这条,走到前面横着的还有一条。”几人又往前走,发现果然有两条青石板路,一纵一横。

  陆国标的弟弟妹妹们,在几天时间里全程陪伴着这位大哥,陪他到老宅子的门前屋后转来转去,帮助陆国标一同将儿时的记忆碎片逐渐拼凑完整。

  在老家待了几天后,陆国标又回到了蚌埠,但他说,之后打算时常回老家看看。“这次寻亲之路,我觉得很圆满,感谢亲人们,感谢志愿者,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也祝愿天下所有家庭都能幸福。”陆国标说。

  来源:潇湘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