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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过年农村就出新闻”。今年春节,“上海姑娘”点燃了网上舆论的一把火。也许“上海姑娘逃饭”是虚假的,但“上海姑娘”所逃离的村庄却是现实存在的。于是,一场有关城乡差距、乡土沦陷与希望的争论沸反盈天。
在一些网络帖子中,乡土中国的负面被“标题党”无限扩大。今天,本报刊登一组华中科技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4名博士生的观察文章,让我们看到一幅更加真实、复杂多元的乡土中国变迁图景。
村里的年轻人平时都在外地打工,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家。打工地点分布在全国各地,大家相互间很少见面,也不大联系,到了过年时节,久别重逢的年轻人,总会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寻个热闹。赌博一时风行山村,但今年的春节有了变化:一些年轻人开始远离赌博。
我的家乡位于湖南省西部,怀化市西北部,夹在雪峰山和武陵山脉之间,全县地势以丘陵为主,平原、山地散落其间,是一个典型的农业型贫困县。
进入新世纪以来,当地农民普遍形成了一种“青壮年外出务工、老年人在家务农”的“以代际分工为基础的半工半耕家计收入模式”。我们村有四个自然 村,而且田姓占了百分之七十,其他姓氏或多或少都与田姓存在或远或近的姻亲关系;田姓的宗族性,在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下已经十分淡薄了。
赌博风盛行
前几年过年,年轻人聚在一起,总是想寻找点刺激。最刺激的当然是赌博,比如扎金花、推牌九。每个人发三五张牌,按照一定规则比大小。这期间需要 用钱下注,下注是一个考验个人的经验、观察能力和胆量的斗智斗勇过程。由于每一局的时间很短,一个晚上的输赢竟有几万乃至十多万元之多,因此充满了刺激性 和趣味性。村里的年轻人中,会玩的往往对它乐此不疲,而不会玩的人也大都很感兴趣,积极围观,然后很快就学会了。
由于赌博违法,不少年轻人就跑到乡镇或县城的宾馆里偷偷赌博。赌博期间,吃喝都在街上解决,赌累了就去卡拉OK厅唱歌,甚至找“小姐”,于是拉动了当地的餐饮、住宿、娱乐乃至色情业的消费。
春节期间,各个酒店爆满,而且酒店越大、越豪华,就越是早早满客;街上半夜三更还有一群群年轻人吃宵夜,吹口哨,压马路。有些酒店平时门可罗 雀,靠过年这几天就赚到了一整年的利润。还有些人,平时在家游手好闲,吃喝嫖赌不务正业,到了过年就拉着不知深浅的年轻人赌博,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把他们 口袋里的钱一点点地转移到自己的口袋里,好维持下一年的游手好闲和不务正业。而那些不知道深浅的年轻人,抹不开乡里乡亲的面子,被拉进了这个水很深的赌场 里,输了钱却还天真地以为是自己的运气不好。
毫无疑问,这些钱大都是年轻人或者他们全家在外打工挣来的,一夜之间很有可能输得精光。正所谓“辛辛苦苦一整年,痛痛快快两三天”。痛快了两三 天之后,便又不得不出去辛苦一整年。更有些头脑发热、被人怂恿下不了台的,甚至还借了高利贷。而且,躲在宾馆打牌输了钱,家里人终究是会知道的。父母、妻 子、儿女就有可能会说几句。年轻人在外赌博输了钱,回到家里又要受气,心里不爽就很有可能会吼父母、打老婆和骂儿女。这样一来,父母、儿女闹分家,夫妻闹 离婚。于是,一个个好端端的家,就这样被拆散了。
每每听到这样的家庭悲剧,都让人觉得惋惜,但这些悲剧并没有能教育人们,甚至这样的消息反而还比不上“某某一晚输了十三万”“某某赌钱借高利贷 跑路了”等故事更让人觉得惊心动魄。正所谓“铁打的赌场,流水的赌徒”。人们普遍认为,钱输光了是运气不好,这样的悲剧肯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于是大家 继续在赌博中寻找刺激,在争吵中继续赌博,等到过完年,才猛然发现自己的口袋已经空空如也,然后便不得不背起行囊,奔赴外省,继续下一年的打工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