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于涟水岸边,爱青山,爱绿水,素爱且行且交友,喜幽默旷达者,恶刻薄小气者。余以为人生在世不过你我之间,故皆以真心待人,虽偶被欺,亦不后悔。”是长沙市第一中学钟沁湲同学的自述。此篇“北大培文杯”全国青少年创意写作大赛参赛文章虽篇幅较短,但精炼的文字却充分体现出了作者对于她所关注的留学与移民热潮下的“空巢老人”这一社会现象的深度思考。此文刊登于《倾听未来的声音:“北大培文杯”全国青少年创意写作大赛优秀作品(第3季)》一书中。

  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著名作家、鲁迅文学奖得住赵瑜点评:

  钟沁湲同学的《老易》篇幅虽短,只有区区一千来字,但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了作者敏锐的观察力和精妙的构思能力。

  如今,在中国的留学生和移民群体正在日渐庞大,留在大洋此岸的“空巢老人”群体现象愈发突出。作者成功地通过简洁的文字与平和的语调描述了“空巢老人”的这一个。在这篇短文中,作者选取“溜冰”这一日常生活细节为切入口,设置了一个推进自然、叙述流畅的故事结构,并且从中敏锐地捕捉到了“空巢老人”老易一种难言的从欢愉到失落的情绪转变。情节不至突兀,形象也显鲜活。

  老易辞职两个月后,远在异国的儿子为何没有接自己团聚?作者在此处巧妙地运用了空白手法,并未明确交代原因,却用老易“扶着墙艰难地往前挪动”这一细节描述替代。无言之言,无墨汁墨,带给人们无尽的情感体验,文末,有关老易踩着旱冰鞋偶尔去校门口体味“春天的一缕微光”的叙述,更是令人喟叹。

  下文是作品欣赏

老易

  老易一个人在江边溜旱冰,冬天还没到,但老易却觉得寒意刺骨。他缩着脖子,紧了紧黑色的皮衣,更用力地向前滑去,周遭全是一片灰蒙蒙的苍白景象,旱冰鞋捶打在水泥地面上发出的闷响,像大地之肺的一声声叹息。

  “易老师,还玩溜冰呐?”隔壁的黄大妈提着菜篮子朝老易招手。我已经不教书了,我也不是在玩,老易心想。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稍稍放慢了速度。

  老易是三年前开始滑旱冰的,街坊邻居见他穿着溜冰鞋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前挪的时候,都劝他:您这都五十多岁了,一个不小心,可就麻烦啦!老易也不理会,每天早早地起床,扶着墙慢慢滑。也不是没摔过,有天晚上下了点小雨,他一个不留心,脚下一滑,就磕在了地上,动弹不得。送到医院后,医生说:“您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溜冰鞋还是收起来吧。下次可就不是断根骨头的事儿啦。”老易就这么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结果出院不到一个星期,老易又踩上了那双四个轮的鞋,比从前练得还勤。

  街坊们都说,老易是退休了闲得没事干。老易从前是教书的,每天早出晚归,三年前突然就从学校辞职了,闲在家里。街坊们没人知道为什么。但有传言说,他其实是被学校给辞了,碍于面子才说是自己辞的。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没了工作的老易,每天除了溜冰就是待在家里,总是闷闷的,怎么看也不像是自个儿主动离开学校的。

  其实,大家都忘了老易三年前刚辞职那会儿的样子,那时候他每天都乐呵呵的,像是天上掉了馅饼直接砸他头上似的。这种状态大概持续了两个多星期吧,之后老易突然就成了现在这样一个不苟言笑的怪老头。

  只有校长知道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三年前那个下午,应该是春天吧,校长记得。他看到老易快步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老易的笑容明明就像春光一样灿烂。“有事吗?”校长有些疑惑。老易抿了抿上扬的嘴角,却难掩兴奋地说:“校长,我儿子要接我去加拿大啦。”校长知道老易有个儿子,听说在加拿大结了婚生了孩子后就再没回来过,如今要接老易去加拿大,倒是有几分惊讶。“是吗?”“是啊,两个星期之后就走,他还说家旁边就是个溜冰场,叫我没事就能去玩玩儿呢,呵呵,我五十岁的人了,溜什么冰啊,嘿嘿。”老易的笑容又在脸上绽开了,校长也笑了,他想,老易总算是熬出头了。那天下午老易就办好了辞职手续,开开心心回家去了。

  但两个星期之后,校长却看到了在路边扶着墙艰难地往前挪动的老易,校长站在街角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这时,老易也回过了头,恰好看到了正注视着他的校长。老易什么也没说,只是扶着墙的手,指节有些发白。校长叹了一口气,快步离开了。

  老易再也没有回去教书,只是,有时候他也会踩着旱冰鞋到校门口看看。

  毕竟,他曾在这里看到过春天里的一缕微光啊。